附庸风雅录_作者:阿堵(19)

2017-07-05 阿堵 年下攻 风雅

  方思慎低声慢慢继续:“十五岁那年,养父临终前,忽然告诉我他不是我的父亲,要我到京城找一个叫做方笃之的人……”抬起头,“师兄,一个人的父母,真就不是自己可以选择的。子女跟父母的关系,有时候,也不是自己可以控制的。”

  依高诚实的八卦脾气,不知有多少问题想问,却终究被“芒gān道”三个字所代表的一切压下去了。只喃喃道:“原来如此……对不起,我明白了。”

  端着饭盆告辞的时候,高诚实万分诚恳神秘兮兮地对方思慎道:“小方,有件事,我猜你一定不知道:学籍处的‘何等师太’,据传乃咱们张chūn华教授多年‘红颜知己’。方笃之教授是你父亲,只怕三年前你报到头一天,他就晓得了……”

  第6章

  周六,方思慎照例早起,往国一高上课。

  他发现自己渐渐适应了学生与老师之间有规律的角色转换,并且似乎慢慢开始渴望这种转换。站在讲台上与坐在讲台下,感觉是截然不同的,相应的连带整个人气势气场也完全不一样。要知道,当你脚踏讲台背靠黑板,面向学生说话时,便不得不竭尽全力把自己武装起来。这种武装,涉及外貌形象语言动作知识学问道德品质从里到外多层次全方位,如履薄冰。也正因为如此,这份临时教职令方思慎于颓靡中振作jīng神,全神贯注。

  他跟高诚实一锅泡面吃出感qíng,说了不少真心实话,还一时冲动吐露出个人隐私,第二天睡醒就后悔了。然而说出去的话覆水难收,徒留遗恨,又忍不住去想父亲在“金帛”工程教授餐会上的言行,心中混乱且郁闷。郁闷到星期三,突然想起还没备课,一头扎进图书馆,又忙着上网搜索资料做演示图,那些胡思乱想自然烟消云散。到了周六早上,收拾停当,抖擞jīng神,背上帆布包,架起平光镜,授课去也。

  名单上“洪鑫垚”三个臃肿大字扑面而来,不由得先往教室后排看了看,果然没来。正准备从头开始点名,两个女生表qíng郑重地站到讲台前,小声开口:“方老师。”

  “什么事?”

  其中一个略加犹豫,道:“方老师,我们是来跟您说再见的。我俩瞒着爸妈选了文科,他们知道了,非要我们改理科……”

  方思慎愣住了,下意识应道:“是么……”

  “我们都很喜欢这门课,可是,我妈特地来学校找老师,从今天开始,我俩改上实验物理。以后……再也不能听您讲《太史公书》了。”

  方思慎不知说什么才好,最后道:“不能和父母再商量商量吗?”

  女孩们摇摇头,红着眼眶跟他道别。

  方老师怅然若失,目送两个女生的背影消失在教室门口。只听前排的学生议论:“要不是我数学实在太烂,我爸也不许我学文。”“我也是哎。我爸就是文科生,我妈说他做了一辈子万金油,一生气就骂我没出息,走我爸的老路,唉。”小男生故作老成,摊开双手深深叹了口气。

  下课铃刚响过,教务处刘老师就来了,进门先扫视一圈:“洪鑫垚又没来?”

  看他转身要出去找人,方思慎忙问:“有两个学生说转理科了,跟您核实一下。”

  刘老师看一眼名单:“没错,是她俩。”方思慎还想说什么,对方挥挥手:“每年到了高三最后一学期都还有临时变主意非要换文理的,没什么。”匆匆走了。

  结果,直到上午的课全部结束,洪鑫垚也没露面。

  方思慎作为外聘任课教师,只管考勤,并不管“抓考勤”,倒不用担责任。不过由该生这般表现,兼之上次的短暂露面印象,庶几可以想见是何等人物,接下来的分组研修和个人论文,只怕届时想手下留qíng亦无从留起。方思慎轻叹一口气,麻烦。

  学生们正收拾东西往外走,抬头问了声:“哪位同学和洪鑫垚同学比较熟?”

  梁若谷正走到讲台前,停下:“方老师,那个二世祖,花他爸钱来买毕业证的,您就别管了,làng费时间。”

  几个学生撇着嘴帮腔:“就是,老师,您不知道吧?他转来才仨星期,迟到、旷课、不jiāo作业、不做值日、还动手打人,表现特差!动不动就跟人显摆他的‘兰蒂’最新款,整个一bào发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