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思慎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一般吧……”
“阿赫拉都快没人住了,有没有意思在这边买房啊?像你们从京里回来,有套房子避暑正好……”
“谢谢,不用了。”
“棚区改造的房子,质量绝对靠得住,地段也好,六百块钱一平,怎么样?多合算哪……”
方思慎听明白几分,不禁好奇:“棚区改造的房子,不应该是棚区居民去住吗?”
那老板娘嗤道:“棚区几家不是穷得叮当烂响?别说六百块,就是三百块他也买不起!再说了,咱这地儿一年八个月取暖期,楼房没法自己烧炕,光暖气费多少钱?他就是买下来他也住不起呐!不如卖掉,拿这笔钱上沟里盖平房去,夏天还能养点种点啥,不比住楼qiáng多了?”
老板娘不愧是开店的,颇有见识:“你们大城市来的,当然不在乎这点钱。这一套房子钱,搁你们那儿不就买半拉厕所?你说是不是?是不是?怎么样?来一套吧?……”
就算方思慎有心问点什么,也不敢再搭茬。老板娘聒噪许久,看确实说不动他,才悻悻地走了。
第二天一早,去车站咨询。人说等十点再来,够十个人就发车。公车只要四十块,出租要三百。方思慎有点舍不得,决定街头溜达两个小时再去车站看看。
白天光线好,才发现那些夜里看起来jīng致又漂亮的建筑,内部多数空dàngdàng的,有的瓷砖掉了,有的玻璃碎了,明显无人打理。车站不远即是商业区,店铺摊贩林立。然而逛一会儿就能感觉出来,卖的人多,买的人少,热闹底下隐藏着萧条。菜ròu包子一块五一个,跟京城一个价。方思慎非常理解。也里古涅漫长的冬季中,蔬菜只有两种:窖藏的白菜和土豆。其他品种都必须从遥远的内地千辛万苦运进来,价钱有时比ròu还贵。
倒是牛羊ròu一如既往的实惠。方思慎坐在路边小店要了两张牛ròu馅饼,一个酸菜豆腐砂锅,吃得浑身暖洋洋的。最后买了两个包子当gān粮带着。
回到车站,零零星星几个人在大厅闲聊。过了十点,统共才有五六个乘客。售票员吆喝一声:“今儿只跑市里,不到阿赫拉!”有两个原本要去阿赫拉的,嘻嘻哈哈悠悠闲闲走了,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
方思慎却没法不着急,他的时间太紧迫。走出车站,挡了一辆出租车,谈好价钱,直奔目的地。
路上洪鑫垚来了一次电话,道是马上动身,下午一点多就能到图安。出了市区,信号变得很弱。打不通的时候,总觉得话没说清楚事没谈妥当,偶尔通了,又不知到底问哪一点才好。这种拉拉扯扯的牵挂对彼此而言都是一种新的体验,等最后挂断,两头都不上不下地悬着心,惦记里夹杂担忧,些微惶惶然的甜蜜。
司机是典型的本地人,开朗豪放,一路高谈阔论,抨击时弊兼赞美家乡。一会儿劝方思慎多回来住住,一会儿又跟他打听京城出租车好不好gān。
方思慎这才知道市里那些漂亮的建筑源于上任地方官旅游开发方面的重大政绩。因为配套设施跟不上,没几年就荒废了。他听得多,说得少,越听心里越沉重。撇开大局变化不提,随着时过境迁,不仅昔日热火朝天的芒gān道林场几乎废弃,就连一度跟也里古涅左旗规模差不多的右旗,即如今的阿赫拉镇,人口也越来越稀少,很可能面临撤销行政区级别的命运。
“不过你也别说,这棚区一改造,反倒bī得不少人搬到阿赫拉去了。住的人多了,政务府没准就不撤了。这么些口子,总得有人管对吧?唉,这地上的还没整明白呢,说是又要把山上的、林子里的猎户全迁出来。那些个靺鞨、室韦、女真人,除了打猎,还能gān啥?硬把人迁出来,拖家带口的吃啥?尽他妈瞎整!……”
路边树木减少,视野渐渐开阔,房子也多起来。参差的木板栅栏,低矮的板夹泥平房,仅供一辆车单行的狭窄道路……跟十几年前相比没什么变化。只是不少房子半边倒塌,街面寂静无人,入眼一片颓败。
“上哪一家?”司机问。
“麻烦您去林管所。”方思慎指指岔口右边,“应该是这条路。”
“林管所?本来就没剩几个人,今儿才初七,可不一定有人值班,你还是直接家里去靠得住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