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特快列车,但A城与西部实在相距遥远,车要到下午才进站。
白天,四人坐在一起唠些家常。张大川虽然心里疙瘩,但也不能说一句话不说,就问白丽:“妹子,你不在家待著怎麽上南方来了呀?”
白丽还没说话,那孕妇就说了:“大兄弟,你不是白姐姐的gān哥吗?咋不知道呢,白姐姐她惨呀,她男人和我男人一起到南方工地上打工,头两个月出事故去了,白姐姐这是上南方给他男人送最後一程呀,骨灰罐还在行李里呢。”
说得白丽差点又落下泪来。但这泪早两个月都流gān了,她又是好qiáng的女人,只是眼眶红红的背过身去。
张大川大吃一惊,心想这应该是他去A城那段时间发生的事,难怪他不知道呢!怎麽说白丽也是他gān妹妹,看在死去的白校长及耀祖的面上,现在出了这事,他这gān哥理应慰问。但是,他并不善言辞,翻来覆去的只能说一些节哀顺便、让她放宽心、家里的孩子不能再没有妈妈之类的客套话。
白丽qiáng笑道:“没事,哥,我撑得住。”
孕妇看不过眼了,骂:“说来说去都怪那个小林老板不好!他要不撤资,我男人、白姐的男人都还在水泥厂挣钱呢!哪能千里迢迢地跑到南方来,结果就出了这事!”孕妇感叹不已,并没有留意到张大川瞬间惨白的脸色,及白丽和耀祖都变得怪怪的眼神。
“不许你说林叔叔的坏话!”耀祖忽然大声说,“他也是我爸爸,他是好人!”
孕妇一楞,还有些不相信似的给白丽使眼色。白丽回给她一个苦笑。孕妇这才明白,敢qíng眼前这个黑壮的男人就是十里八乡盛传喜欢男人、丢尽了老祖宗脸的大川老师,也是小林老板的同居人。
孕妇又是气愤又是嫌恶,站起来就说:“白姐,我们走!我们不坐这了!”
无论白丽怎麽劝也没用。白丽只好还给张大川一个歉意的眼神,又不舍地看了看儿子,扶孕妇走出了包厢。
耀祖看著她们离去的身影,也不说话,只是懂事地偎进了爸爸的怀里。张大川想,这还没到家就遇上了这种事,到家後的日子只怕更难熬吧!
下了车,白丽先给孕妇家打好电话,让他们派人接,就把孕妇送上了回家的长途客运巴士,然後她自己和张大川父子一起坐上了同一辆巴士。他们顺路,白丽说出了这事,想先回小柳村给父亲上趟坟。
长途巴士到站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从长途车站走回小柳村显然是时间不够了,反而张家庄更近些。天气又冷,万一半夜路上结冰,走夜路是很危险的。
张大川虽然不太乐意,可也不能让一个女人还是自己的gān妹妹单独走夜路,就对白丽说:“要不你先去我家住一晚上吧,明天一早再回小柳村!”白丽同意了。
张大川自然也不能让女人拿行李,就一手一边提起白丽的两个大包跟自己的一个小包,走上了回张家庄的路。白丽跟耀祖走在後面,一开始耀祖还有些不太乐意亲近这个不熟悉的gān姨,但毕竟母子连心,他们之间的亲近感是天生的,早已为人母的白丽也很会哄孩子。
一开始,张大川还能哄著耀祖,让他到前面开路,白丽却走在後面。可走到离张家庄还有一半路程的地方,耀祖就牵上了白丽的手,一路蹦蹦跳跳地笑声不断。
张大川走在前面,虽然不时地扭回头看,叫耀祖不要累著他gān姨,却也没什麽效果。
上弦月升了起来,道路两旁低矮的灌木和庄稼不时投下一些摇曳的影子。张大川心里七上八下的,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也许他跟耀祖真不该回来的。
回到家《新闻联播》已经放完了,年迈的父母正准备看《焦点访谈》。
两老的态度有点奇怪,似乎很不欢迎小儿子跟小孙子的来访,一直黑著脸,直到看见紧跟在後面进门的白丽时,老两口就面面相觑,很是吃惊的样子。
张大山两口子就住隔壁,听到动静後也过来了。张大川的嫂子一反常态,让他哥下厨房给三人弄点吃的,又和张母一起,拉著白丽的手问长问短,那股亲热的劲头,直追十年前接待初来小柳村支教时林可锺的qíng形。
张大山没进厨房,他让自己的大儿子去弄点吃的。农村的孩子都这样,很早就能做家务了。张大山拉著张大川的手,就把他拖到後面的卧室,拉开昏暗的电灯,劈面就给了他一封信,恶狠狠地问:“这信上说的是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