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如雪手臂一挣,轻声道:“别碰我!”
此时那警报声响的愈发急迫起来,声音织成一张令人心慌意乱的大网,从天而降扣住了所有人。老听差终于惊恐的受不住了,丢下桂如雪,扭头弯了腰撒腿就往防空dòng内跑去。
桂如雪想看日本飞机,可是日本飞机不愿在山林子里làng费炸弹,直接飞向重庆市区去了。
所以桂如雪在心事沉重之余,又添上了一层失望。
而在他失望之时,金世陵来了。
金世陵穿着一件白绸短袖衬衫,腰间的黑皮带束了一条墨绿色咔叽裤衩,下面光着小腿,脚上穿着崭新的黑皮鞋。这一身正是重庆最摩登的度夏时装,瞧着是不甚庄重了,然而非常适于当地这种炎热的气候。
他在公馆门口下了滑竿,然后摘下头上的白色遮阳帽,一路扇着风直闯入内。见桂如雪正坐在院中晒太阳,他登时就笑了:“好兴致啊!怕热不死你吗?”
桂如雪望着金世陵,就觉着他那眉梢眼角都是得意之色,仿佛是发自内心的痛快着。
“贵公馆又开局面了?”
金世陵站在他面前,一反往日拒之千里的态度,用帽檐在他脸上扫了一下:“是啊!飞机这回走了,今天大概都不会再回来了!长日漫漫,我们总得找个消遣不是?”说到这里,他两只眼睛笑成了月牙儿:“哦,对了,听说你近来闹起了债务危机,处理的如何了?”
桂如雪抬手抓住了他的帽子,神qíng木然,声音轻飘飘的:“世陵,宝贝儿。”
金世陵的脸上依旧笑嘻嘻的,微微用力去夺自己的帽子:“你gān什么?明抢吗?”
桂如雪不放手:“宝贝儿,我好久都没有见到你了。”
“放屁!前几天你没有去过我家里?”
桂如雪笑起来,脸上露出了一种带有戏谑意味的慈爱表qíng,仿佛是在逗弄小孩子似的:“可是我没有见到你呀!你那时去哪里了呢?”
“我gān嘛要让你见到?”
桂如雪仰起脸,面颊在那帽子上蹭了一下:“世陵,我破产了。这回不但成了穷光蛋,还欠了一屁股债,这可如何是好?你给我出个主意,你看我该怎么办?”
金世陵望着桂如雪,笑意渐渐收敛,两道眉毛立起来,那脸上忽然就闪过一丝凶相:“你这是现世报!活该!”
桂如雪闭上眼睛笑了笑:“世陵宝贝儿,我没有钱可不成呀!”
金世陵冷笑一声:“难道你还想和我借钱不成?”
桂如雪半晌不答。
金世陵本是满怀胜利之喜悦过来邀赌的,哪晓得桂如雪的反应如此奇特,让他那一腔喜悦一时竟是无法发泄出来。手握帽子僵持片刻之后,他终于失了耐xing,用力一拽帽子:“我没空和你——”
他的话没能说完,因为他没想到自己这一拽之下,把椅子上的桂如雪也给拽起来了。而桂如雪顺着他的力道起身一扑,瞬间就把他压倒在地。
他仰面朝天的躺在了水泥地面上,后脑勺被磕了一下狠的,当即痛的他眼冒金星。而桂如雪压在他的身上,一手抓了他的头发,一手掐住他的脖子,不分青红皂白的先低下头在他嘴唇上用力亲了一口,然后就扯着头发,将他的头向地面用力撞了下去。金世陵惨叫一声,拼了命的挣扎,哪知桂如雪忽然变得力大无穷起来,不但手上用力,同时又抬起腿,用膝盖在金世陵的下身狠命一顶,这回金世陵因为被掐了脖子,所以连叫也没叫出来,就只在喉咙里“呃”了一声。
这时门房内的听差见势不妙,赶忙一面喊人一面跑过来拉扯桂如雪。桂如雪明明是个瘦子,可是这粗粗壮壮的听差硬是没能把他同金世陵分开,正是焦急的时候,院门口处停下一副滑竿,桂如冰回来了!
桂如冰身为主席,又是个好面子的,早已习惯并享受着前呼后拥的生活,当然不会独自一人悄没声息的溜回歌乐山。不过此刻,桂如冰望着在地上一面打滚一面行凶的亲弟弟,黑脸一下就泛了红,真恨不能身后那些随员们立刻消失!
“住手!”他大喝一声,快步走了过来。
那位正与桂如雪斗勇的听差见救星来了,赶忙爬起来,捂着被蹭掉一块油皮的手背求援道:“桂主席,您快来劝一劝吧!我实在是拉不开二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