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赤朱与侍卫们道别之后,谢问柳回家换了一套官服,又急匆匆赶到了皇宫,先进了御厨房。御厨们见了他立刻喜笑颜开,亦裕脾气甚怪,通常你弄一样东西上去,他既不说好也不说坏,但是如果不对胃口,脸色能吓死人。有了谢问柳就不同了,他不但能弄出亦裕喜欢吃的东西,还能弄出不少花样,这一年下来,他似乎一下子成美食名家了,在他的带动下,原本粗鄙的北国御膳也是一天比一天jīng致了起来,其繁复的程度几可追上南国了。
御膳里自然少不了谢问柳隔三岔五进的一方豆腐,今天做的是一道小jī炖豆腐,谢问柳道:“这材料选好吗?”
为首的厨子连忙笑道:“长侍郎您放心,刚好一斤重的小公jī,按您的法子,这几天喂饱就让小太监赶着它跑,到时炖出来必定嫩且实,滑而不腻,再按您的吩咐,放了点儿野山菌,保证您满意。”
“主要是君上满意。”谢问柳满意地点了点头,坐了下来,厨子立刻给泡了一杯茶,讨好道:“这是刚从南边采购来的大红袍,您尝尝。”
谢问柳尝了一口,皱了下眉头,又掂了片茶叶子放进嘴里嚼了嚼,随即将那茶叶子吐在旁边的吐食盒里,道:“这根本是普通的乌龙茶,又哪里是大红袍?大红袍是乌龙茶中的极品,又称“茶中之圣”。它长于武夷山岩石夹fèng之中,是野生茶,天然带有桂花香,岂是这种一般二般的茶可以比?”
厨子吓了一跳,尤其是想到将这种普通的乌龙茶当作大红袍进献给君上,他不挖了自己的眼珠子,也要割了自己的舌头。
谢问柳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不用太在意,北国人要当一个南国的厨子,原本不是易事,大家辛苦了!”他掏出一锭银子,道:“等下弄壶小酒度度暖,算我的。”
厨子们连连道谢,按北国宫廷的规矩,御厨们吃得好住得也不差,俸禄却少得可怜,过去还靠小偷小摸贴补一些。庄之蝶入主后宫之后,几乎不管事,大小事都是谢问柳在过问,这位谢大人通的那些门路,比他们御厨还御厨,但凡他们能想到的,没有他不知道的。一来二去,这些来钱的门道都不通了,就只能仰仗主子们的赏赐,时间一长倒是养成了他们尽量gān好活的好习惯。
太监们用银盘端着菜鱼贯的跟在谢问柳的后面,谢问柳挺着胸走在前头,后面那小jī炖豆腐的香味即便上面扣着盘子也挡不住,一缕一缕飘到鼻间。谢问柳不由心想,我现在也会赋诗填词了,虽然也许还差一点陆展亭,可要说这吃的,我知道的只怕就不比他少了吧,这么综合起来,也许我也差这位才子差得不远了。他这么想着,志得意满起来,不慎一拐弯撞上了两个人。
“大胆!”为首的宫女喝了一声。
谢问柳一抬眼,见庄之蝶手拿着一卷书站在眼前,慌忙行了个礼。
“谢大人不用多礼了,我去上书房借本书。”庄之蝶瞥了一眼他身后长长的队伍,淡淡地笑道:“我听说谢大人把这御膳料理得很好……弄得很详尽,每天都要弄上三十几种,什么四道果点,六色茶点,八件冷盘,九件一品锅……听人说南国的御膳也不过如此。”
谢问柳又行了个礼,大声地道:“这是臣应尽的本份!”
庄之蝶微微一笑道:“谢大人的苦心本宫是明白的,只是这花开得太好就败了,富贵过了头就俗了。还有……其实君上是一个喜欢食素的人,并不喜欢这么大鱼大ròu的。”她走到一个银盘前,闻到里面一丝味儿,便笑问:“这道菜是什么?”
“回娘娘,是小jī炖豆腐。”太监低头应道。
庄之蝶转过头揶揄道:“谢大人……君上最不喜欢吃的就是jī,从前在南边的时候是一块都不沾的。”
谢问柳一时间困惑了起来,这一年他不知道做过多少样用jī做的菜,亦裕似乎也从未说过他不喜欢。他又听庄之蝶悠悠地道:“唉,又是秋天,以前展亭哥哥一到秋天,就喜欢采了园子里新鲜的桂花拿糖蜜了,存了十日之后,再去集市买乡下人自制的甜酒酿,然后自搓些圆子,与酒酿桂花一起,不过花费二三文钱,却是唇齿留香,叫人惦记至今……”她似乎回忆完才惊觉得这些人还站在那里听,便笑道:“你们怎么还不上膳?别饿着了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