歧路_作者:脉脉/渥丹(47)

2017-07-04 脉脉渥丹

  后来的时间顾云声都过得浑浑噩噩的,不晓得他们在说什么,也不知道吃了什么,喝了多少酒更是没数。只记得江天外公对自己和江天说的话,在耳边一再回响,而且越来越响,简直能把他震聋了。他觉得自己就像个盲目乐观的白痴,自以为是地躲在柜子里算计,以为只要步步想好了,门一开,事qíng就按着他们计划好的前进。可是事实上,现实是一堵墙,他这种人,可能一辈子也跳不过去。

  他记得江天起身去了一趟洗手间,回来又变得若无其事起来。三个人继续喝酒,聊天,江天在笑,自己也跟着笑,江天也说什么,他如果脑子不是混沌得太厉害,也陪着说什么。

  无非是要让老人开心嘛。这是尽孝啊。

  顾云声一再告诉自己。

  吃完饭收拾桌子的时候,顾云声才发现根本连站都站不起来了。撑着桌子一使劲,差点把桌面都翻过来,好在江天眼疾手快扶住他,手很稳,声音也是:“顾云声,你醉了,等一下我送你回去。”

  顾云声心里堵得慌,费力地看着江天,一个人影花成两三个;嘴巴里木成一片,开个口不结巴都困难:“别……你别……你让我一个人回去,我、我……你还是陪你外公外婆吧……我没听过他说这么多话,你要走了,他舍不得,难过……”

  江天盯着他,正要说话,电话响了;很快江天外婆在那里喊:“小天,你学校的电话,快来接。”

  “你坐在这里等我,我接完电话送你回去。”

  但是等江天接完电话回到餐厅,顾云声已经不见了。一问,说是走了。江天第一次对他外婆吼:“他醉得连站都站不稳,你们怎么也不拦住他!”然后都来不及等他家里人反应过来,急急忙忙套上鞋子,追了出去。

  好在顾云声实在是醉狠了,没走多远,江天在市委大院外面的小店门口截住他。柜上放了两瓶啤酒,顾云声就东倒西歪地摸口袋找钱,找了半天还没找出来,嘴里不知道嘀嘀咕咕什么。

  江天忍不住说:“他不能喝了,这酒我们不要了。”

  听到声音顾云声一下子抬起头来,清晰无比地说:“要!谁说不要的!谁说不要谁给钱!”然后就以一种绝对不是一般醉鬼能够达到的敏捷抱起那两个瓶子,死死往怀里揽,说什么也不松开。

  江天被弄得没办法,付了钱,把顾云声拖上了出租车。顾云声还是抱着他那两瓶酒,但一坐上车,就软绵绵地往江天身上靠,含含糊糊说:“回家吧,回家我们结婚。”

  江天被他弄得又是无语又是心酸,揽着他的肩膀坐正,慢慢说:“你少说两句,你喝醉了,我先送你回家,有什么话我们明天再说。”

  顾云声猛地抬起头,盯着江天,还是那样黑亮的眼睛,带着湿润的cháo气,一点不知道退让,也好像从来不怕受伤。他咧开嘴笑,痴痴愣愣的轻声反问:“明天?明天你在哪里啊……”又等不到回复,陡然脸色一变,扭过身子把头伸出窗外,撕心裂肺地吐起来。

  出租车停了下来。江天正在诧异,司机先开了口:“小哥,你朋友再这么吐下去,我这车今晚就没法子做生意了。还是请你们行个方便,让他下去吐吧。我这儿有一瓶没喝的水,等吐完了,给他漱口。”

  说完又有些怜悯地看了一眼顾云声,又对江天说:“他是不是失恋了啊,劝劝他,没啥了不起的,女人嘛,总会有的……”

  江天本来已经付了钱道了谢,那边顾云声不知道听到那句,扭头大喊了一句:“扯淡!老子喜欢男人!”

  那车霎时间绝尘而去。

  江天看着顾云声蹲在路边吐。他知道今晚根本没喝多少,一瓶酒三个人分,外公喝了一两多,剩下的归他们两个人,按理说绝对不至于醉成这个样子。但他今晚也是心事重重,所以只能等着顾云声什么都吐不出来的时候,默默把他扶起来,脖子钻到他手臂下面,自己的手搂住他的腰,把人从马路边上带开。

  顾云声脚步踉跄而沉重,一身都是酒气,被晚风一阵阵地扇到江天这边来。他们正好被扔到沿江路上,走几步就是江边的坡地,市里搞绿化工程种了糙地,江天就把顾云声拖到糙坡上,才两个人顺势一起躺倒。

  被喂着喝了点水,又把剩下的水漱了口,顾云声似乎好了一点。他伸出一只手遮住自己的眼眉,久久一动不动。江天就坐在他身边,低头看着他,也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