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斯琦忍不住嘴角往上扬,“还有。”
“还有……我想我亲一下你会不会好受点儿?”乔奉天歪了下头。
“那你试试。”
日头西边落尽,天色由淡红转做深蓝。乔奉天扶着围栏,踮脚凑在郑斯琦脸上chuī了一口,又吻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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绕金jī湖出了公园,郑斯琦和乔奉天没再挤地铁,而是选择坐了晚公jiāo。这一路车,线程短客流少,冷气打的异常不节能,得盖个毛巾被才坐的舒坦。
晚公jiāo到站才亮灯,车厢里深蓝颜色,乘客两三。郑斯琦和乔奉天并排坐在后排的双人座上,郑斯琦靠里,贴窗。自打他进了利大教书以后,就很少坐公jiāo了。
“我其实特别喜欢一个人坐夜公jiāo。”公jiāo晃晃悠悠地起步向前,郑斯琦突然转头,问乔奉天,“高中的时候开始,如果没有目的地,我能换一块钱坐完全程都不舍得下来。”
“听着……还挺làng漫。”乔奉天把手搭在前座的椅背上,脸贴在手摆上侧头看他,“但太小家子气了,和你画风不太像。”
“那我是什么画风?”郑斯琦听了乐,“大漠孤烟横刀立马?”
“也不对,太粗犷了。”乔奉天摇头,捏下巴琢磨了一会儿,“其实吧……你应该是斯文败类?”
郑斯琦伸手轻戳他眉心中央,“你胆子越来越大了。”
乔奉天故意装作要去咬他的那根手指头。
“高三复读的时候特别累,算孤注一掷吧,在学校把所有的jīng力都放在卷子里题海里,下了自习背书包站起来大脑一片空白,腿都是软的。灵魂那时候是冬眠的,大脑支配我机械地一味读书学习,我都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突然不想一路庸碌到底了。”
郑斯琦向娓娓讲一个故事,话里即使用了很书面的比喻,乔奉天听着也没觉得有多变扭。
“回家也累,要继续写写不完的卷子,那时候只有坐在回家的晚公jiāo上,我可以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想,听听歌看看窗户外的夜景,要么就靠在椅子上闭眼休息一会儿。”
郑斯琦把头扭向窗外,“那时候关于利南这个城市,我在公jiāo车上净做些不切实际的想象。张爱玲说路灯是无底yīn沟里浮起了yīn间的月亮,我想不到更好的了,我就想利南的铁轨公路,我想那些就是城市经络血脉,每天把新鲜和陈旧的东西循环往复的带来送走。我想利南的工厂烟囱和冷却塔,就是城市陈旧难愈的伤疤。”
乔奉天佩服他能把十几年前的东西记得如此清楚,又有感于他那时候的感xing,天马行空,“你要是在公jiāo车上写高考作文,得是满分儿吧?”
“我第二次高考,语文作文是半命题。”郑斯琦又把头转回来,也学乔奉天的样子,把手搭在前座上,脸贴在手背上,被一棍子打下去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让我们写雪,是个很好切题但难出新意的题目。”
十多年前的那篇作文里,郑斯琦把漫天雪片理解为一种给予万物的鼓励。鼓励人们说,这个世界其实还值得上苍盥洗,值得在旧上加以新的引申;倘若你能早起站在窗边看雪,那说明你还很健康。你只需要安静等待着雪停雪化,只需要心里还存着对万物萌发繁花盛开的期许。
郑斯琦突然笑得挺不好意思,推了下眼镜,“我现在回头想,我的作文里有点儿悲天悯人的优越感。就像年纪轻轻刚经历了点儿什么,就觉得几乎要勘破了生活的真谛,要去老气横秋地劝导日子过得不好的人说,你丫怂不怂,你有什么过不去的?太天真了。”
正如王尔德说恶大莫过于浮浅。真正的傻瓜,诸如神明用来取乐或取笑的傻瓜,是那些没有自知之明的人。
“应该好多人都觉得,自己是有故事的,自己和别人不同,自己的痛苦别人压根儿就不明白不懂。”
郑斯琦从乔奉天的眉心,看到鼻尖,再看到下巴,“但比一比就知道了,我俩一个年纪的时候,我哪有你痛苦呢?我尚且能自由做选择做支配,哪有你不得不的难过呢。”
乔奉天忍住笑,想说你突然是要鲁豫有约还是艺术人生啊,一下子搞这么严肃煽qíng做什么。
“奉天。”郑斯琦先他开口,“你真了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