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瓜。”乔奉天抬膝往他屁股上一顶,“跟你说个事儿。”
“哎!你和李荔这都什么臭毛病?”杜冬挪着屁股往边上躲,“要说说,别老动手动脚,我这一手焗油膏味儿。”
乔奉天顶了下鼻尖,笑道,“谁让你腚长这么结实,让何前那小子见了,准魂牵梦萦地要把你往他chuáng上拖。”
“你真脏。”杜冬装模作样地皱着半张脸,往手心里一圈一圈打肥皂沫儿,“说事儿啊!不有事儿说么?净这讨论我屁股。”
乔奉天捏了捏耳垂上的那粒圆圆的耳钉,拿指尖细细摩挲,“我以后中午……打算余几个小时的时间。饭就别订我那份儿了,餐费全归你收着。”
杜冬听了一挑眉,“哪去啊?”
“接我侄子,我哥最近抽不开身,没人给那孩子烧中饭。”
“洗手给人做老妈子啊?你啊?”玩味地往他脸上瞅,“看不出来啊,够贤惠啊。”
抬腿又是一记顶,“你少yīn阳怪气的,认真跟你说话呢。”
杜冬笑揩着沫子,“认真说认真说。哎,你咋不把他送小饭桌呢。按说小学边上都有小饭桌的机构啊,给中午不回家的孩子做饭吃,你给钱就成,搭配的可好了。”
“这我知道。”
乔奉天停了半晌,继续说,“小五子心细想得多……我不太想让他一个人搁外面,怕他心里不舒服。”
“那你就舍得我一个人孤零零在店里吃外卖。”佯装着嘴一努,能恶心死仨。
“你有本事让李荔别来。”
杜冬继续挤眉弄眼,“那她搁我这儿就一吉祥物,比不得你知冷知热,哥舍不得放你走啊。”
乔奉天抿着嘴巴猛往前一凑,俩人眼对眼,间距一指。
“达令你要再这么说我可就亲你了啊。”
“哎别别别!”杜冬破功一笑,抬手挡着脸,“你别来真的,我害怕。”
“问你正经的!”看他一笑,乔奉天也憋不住地扬起了嘴巴,往他肩上一搡,露出一排洁净的牙。
“哦哟我乔少爷诶!你都开金口了我能不答应吗?你啊,该去gān什么正事儿就gān什么正事儿,店里我盯着耽误不了。”说完,挺豪迈地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子。
“我就是觉得对不起咱俩的生意……”
“你在咱们店里上了多少心,我杜冬心里有数。我粗人是记不得那细绵绵的东西,但咱俩上职高的时候你给了多大恩,我记心里一辈子。”
杜冬扬了扬下巴,用手指头抵了抵自己的心口,“别说余你几小时了,你说你要和谁谁谁英国扯证去,没钱,老子把店买了眼睛都不会眨一下。知道不?”
一下子就扯这么老远,话也说得qíng深义重,倒是噎的乔奉天一时说不上来话。
杜冬和乔奉天上的同一所职高,学的同一个技术工种,只是隔了一个班。杜冬少年时yīn戾寡言,不善jiāo际,一身上下穷得响叮当,冬天除了件脱了针的黑毛线,就是那套磨了袖口的短夹袄。
那时林双玉咬牙攒着一口劲儿不给生活费,硬不让他学这不三不四旁门左道的东西。乔奉天又倨傲着不肯死心,不肯回头,夜夜翻墙外出打工到深夜。回来路上总碰着同样打工晚归的杜冬,一来二去,成了熟识。
杜冬生的人高马大,吊梢眼一瞥,门口保安都不敢拦下来让他登记考勤。乔奉天沾了他的光,三年没上过门口宣传栏的那张艳红的大字报。
后来知道,杜冬的母亲是胃癌早逝,早早就丢下了杜冬和他父亲俩,和一个支离破碎,上雨旁风的小家。本以为事事皆是枯木逢chūn,否极泰来,谁知确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杜父隔年就查出了尿毒症晚期。
赫然的经济高压俨然要压垮缄默的杜冬。他不得已将日食三餐并成了潦糙一顿,愣是从一堵人墙苦成了根棱峭的升旗杆。乔奉天看不过,就回回点饭分他大半,和他轮着换熟脸,就为去窗口多舀食堂两碗不搁盐的紫菜汤。
后来杜父进了重症监护,花费千起,乔奉天就把攒了一学期的工资闷不吭声地全塞进了杜冬断腿的行李箱里。
开学再jiāo学费,一身上下劫不到两个子儿的乔奉天,唯一一次用了乔梁偷偷摸摸寄来的一卷钱。这也只字未对杜冬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