牌局十一点才散,顾寻回酒店洗澡准备睡觉。卧室门没关,他放轻脚步走过去,本想偷窥两眼,却听见里面传来模模糊糊的声音。他心下不解,往里进,看见chuáng上人用被子将自己严严实实的裹住,一眼望去,像个小山包。
“ma……”顾寻又走进了几步,听见林渝遥声音含糊的低吟。
到了chuáng边才发现,林渝遥整个身体蜷缩在了一起,头发汗湿,脸色通红。这明显是发烧的状态。顾寻心里一紧,扒开被子。
“妈……”这下听清了他嘴里喃喃的词语。
“渝遥,渝遥。”顾寻碰他的脸,触到一手热度,“醒醒,你发烧了,得去医院。”
林渝遥似乎正在梦魇中,依旧不停说着胡话。
顾寻喊不醒他,只好说:“我去叫节目组的人。”
他转身快步离去,因而错过了林渝遥左手动了一下的画面,他似乎是想抓住什么,可落了空,嘴里含糊的低吟了一声:“……顾寻。”
他在梦中,里面是他最不愿想起的过去。可梦魇便是如此不留qíng面,又让他重温了一遍。
恐高起源在哪里?刘红云将他按在阳台窗户外,半个身体悬空的记忆依然清晰。当时林渝遥吓坏了,哭叫不止。不知打哪来的直觉,他认为刘红云是真的想把他扔下去。而原因是他缠着自己妈妈问“爸爸呢?爸爸是谁?”
他往下看是黑黢黢的深渊,往上看是刘红云狰狞的脸。
他记得有一次放学回家,路过前面那幢楼时碰上一个女人跳楼。电影里的跳楼场景总是寂静无声,可现实里,人坠落在地上的声音却宛如平地惊雷,炸的人耳膜都要碎裂,林渝遥心跳仿佛暂停了几秒。他从人群fèng隙里看去,只能看见jiāo缠的黑色长发下流出汩汩的血。那个画面长久存在于他的记忆里,不可磨灭。他总感觉女人站在高楼上的那一幕似曾相识。就像是刘红云——母亲的脸跳出来,替代了那个女人,鲜血从那张熟悉的脸上蔓延,身体被抬上担架时绵软破碎。
林渝遥一度以为大脑里忽然窜出来的这个替代画面象征着他希望刘红云去死。就像对方也时时刻刻想着杀死自己一样。
刘红云为何如此对待他?过往的细枝末节串联起来,其实早就有迹可循。只是真相来临的那一刻,远比私自猜测要痛苦百倍。
他最深的梦魇来自于他从未接触过的英年早逝的父亲。
和他一样,也是个xing取向异于常人的父亲。
第49章
关于父亲的事,林渝遥是从宋萍口中得知的。那晚他被顾寻关起来,再出来时急忙赶往医院,路上宋萍的电话又通了,对方慌张的解释:“刚刚手机摔了,半天打不开。”
林渝遥问清医院和具体位置后赶去,刘红云还在手术中,宋萍薄弱孤单的身影被医院灯光拉得很长,他走过去,声音沙哑的问:“怎么回事?”
宋萍解释了一番,说两人难得出门吃饭,餐馆人多,跟两个年轻小姑娘拼桌。那两人一直在谈论顾寻和林渝遥,言辞坦dàng露骨,抱着手机看他俩发的亲密自拍。刘红云每日千避万避的事,却在这时被迫直面了。
“菜没上来她就走了,拉都拉不住,一下子冲出店门外,还好车子避让的及时,但她自己从台阶上摔了下去。”宋萍唉声叹气,满脸皱纹挤在一起。
林渝遥心神俱伤,喘着气听她解释完,陪着一起等手术结束。幸而这是三更半夜,没有招来狗仔和闲人,冷静下来后迅速着手安排保密措施。
刘红云是凌晨四点多醒的,林渝遥坐在椅子上发呆,宋萍睡在病房的另一张chuáng上。
“你怎么来了?”刘红云醒来一见到他便冷声质问道。
“醒了?我喊医生过来看看。”林渝遥走上前。
“滚。”刘红云才做完手术,面色惨白如纸,声音有气无力却态度坚决。
宋萍听见声音立马醒了,劝道:“渝遥陪了你一晚,知道你摔了,立刻赶过来……”
“我需要他来吗?我需要一个变态做我儿子喊我妈吗?”
“你……”宋萍也没辙了。
刘红云还记得自己进医院前在那两个陌生姑娘口中听到的话,她们每一句嬉笑都像一把刀,一句句刺进她心里,对她进行凌迟。这让她现在无法正常面对自己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