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上眼睛,他开始默默的为未来不知何时的审讯打起腹稿来。如此过了不知多久,他也迷糊起来,朦胧间似乎又回了家,顾理初跑出来,笑嘻嘻的道:“你回来啦?”
他也笑起来,刚要回答,忽然眼前场景一换,顾理初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顾理元站在面前,目光像刀子似的扎在自己身上,脸色yīn沉、面目狰狞:“沈静,我回来了!”
沈静吓得“啊”了一声,眼睛还没睁开,身子先坐了起来。徐圣阳被他吓了一大跳,转过头去刚要说他,却听走廊外一阵喧哗,接着房门又被打开了,一个人手持电筒向里面扫she了一圈,然后大声喊道:“沈静!沈静出来!”
沈静下chuáng穿鞋,然后站起来问道:“我就是沈静,什么事?”
“所长见你,快点!”
中秋节的第二天,天气是非常的好。
顾理元站在卧室的窗前,外面的天空堪称是一碧如洗,那阳光明媚的直把人心里都照亮堂了。他喜欢这样的大晴天,眼前的一切让他无端的就微笑起来。
身后的chuáng上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动静,顾理初半闭着眼睛坐了起来,先是打了个哈欠,然后懒洋洋的说道:“沈先生,我饿了!”
顾理元脸上的笑意倏忽间便消失了,然而他并没有回过头去,只做没听见。
而顾理初在睁开眼睛后,也马上反应过来——生活发生大变化了,现在站在窗前的,乃是与他阔别一年有余的哥哥。
“哥哥……”他怯生生的叫了一声。
顾理元这回方转过身来,温温柔柔的问道:“阿初,睡醒了?”
“睡醒了。”
顾理元走到chuáng边坐下,伸手搂了他的肩膀:“一会儿我们出去吃早饭。好不好?”
顾理初揉揉眼睛:“阿妈会来做饭的。”
顾理元没有回答,只用双手上上下下的抚摸着顾理初的身体,结果他很不高兴的发现:自己的弟弟居然一点也没有消瘦的迹象!
“没心没肺的傻小子,同我分开了这么久,居然活的还挺好——没想到沈静那个王八蛋还有点手段,真把他给笼络过去了……”
顾理元想到这里,脸上那点温qíng不由得就立时消退了,又回忆起自己少年时代抚养这弟弟的种种艰险——那时他才十五六岁,同龄人还在家里做小少爷呢,他已经开始接手那家让他父亲经营的一塌糊涂的大纱厂。顾家在上海并没有什么亲朋好友,他孤家寡人的既要管理纱厂,又要照顾傻弟弟,是真正的又当爹又当妈。
他担心这个弟弟留在家里,要受佣人的欺负nüè待,便天天带在身边。顾理初那时也有七八岁了,可是话也说不清、路也走不稳,不能像别家小孩子那样拉手领着,他就只好抱着他来回进出——到哪儿都抱着,一抱便是三年。后来顾理初长大些了,跑跑跳跳的也都能够了,才算是从他的怀里落了地。至于从早到晚的吃喝拉撒等琐事,那就更别提了,都是他这哥哥的工作!
平时顾理元从来不想这些杂七杂八的往事,可一旦想起来了,又看到顾理初现在的表现,他就不由得要委屈:“我抛下他一年是不假,可我当时的的确确是救不了他啊——非得两人死在一块了,我才算是好哥哥吗?我在重庆,哪一天不想着他念着他?我不想他念他,又何必这样急急忙忙的搭军用飞机跑回上海?”
顾理初坐在chuáng上,并不晓得自己这身ròu竟引的他哥哥心cháo澎湃。还向后一仰身,窝进顾理元的怀里,抬手去摸他的鼻子:“哥哥,你的鼻子也很好看!”
顾理元极力的从那激动思绪中挣脱出来,勉qiáng笑道:“是吗?”说完之后脑子一转弯,发现不对劲儿:什么叫‘也’很好看?
然而还没等他发问,顾理初忽然一扭身坐了起来,跳下chuáng打开柜子,从里面翻出一个相框来,然后又跳回chuáng上,献宝似的给顾理初看框中的照片:“哥哥,这个是陆先生。”
顾理元接过来仔细瞧了瞧,并不认识这陆先生是何方神圣,便问:“这是谁?”
顾理初对着照片,又欢喜又得意的笑起来:“是陆先生啊,哥哥,他是不是长的很漂亮?”
在顾理初的字典里,形容一个人的相貌好,无非就是“好看”与“漂亮”两个词。这两个词已经被他非常慷慨的全用到了陆新民的身上,可见他对这人的喜爱程度。然而顾理元的审美观还是正常的,望着照片里的微笑男子,他只觉得这个陆先生的形象有点像广告画里的标准青年绅士像——倒是很端正英俊,然而毫无特色,让人看过之后,转头便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