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起当初那些快乐时光,他忍不住微笑起来。其实那些快乐都不纯粹,因为有个陆新民横在前方,要他时时刻刻的提防。不过现在时代不同了,巍峨的陆公馆已经变成一堆废墟;陆先生同陆新民已经死去;他被抓进看守所;阿初也已经不再属于他。
他所处的小世界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大变迁,此时再回首往事,反倒有了释然的感觉。
晚上九点钟,看守所内熄了电灯。全体囚徒们一起钻进被窝里睡大觉。
凌晨三点钟,沈静忽然从梦中惊醒,然后他把头缩进被子里,在窒息的黑暗中哽咽着痛哭起来。
翌日八点半钟,沈静红肿着眼睛坐在桌前写jiāo待材料。他写的很小心,头低下去,鼻尖几乎要触到纸面。右手写完一个字,他就用左手把这个字按住,以免又写的重叠了。
下午一点钟,凌霄过来检查了他的作品——依然是不能令人满意。作为惩罚,凌霄把那几张稿纸撕了个粉碎撒在地上,然后让沈静跪在地上,把纸片一点一点的捡起来。
第51章
陈柏生到达城南看守所时,正是中午时分。
凌霄被迫放下饭碗前去迎接他。其实按官阶,他未必就比陈柏生低了,而且又不是一个系统的,两不相gān,实在没有讨好他的必要。不过陈柏生现在在戴局长那里也算是个红人,chūn风得意的,年纪又不大,事业上也很有成绩,堪称前途不可限量。为了将来打算,他不得不小心恭维着。
陈柏生一身便装,头发整齐,脸面白净,金丝眼镜在阳光下不住的反光。说起话来也是斯斯文文的,温和的几乎到了温柔的程度。凌霄总觉得他这模样实在不像个特工人员,倒有几分教书先生的气度。不过话说回来,如果一个特务看起来非常的像特务的话,那这个特务在事业上大概永生都不会有出头之日了。
二人先前在重庆也曾共事过一段时间,jiāoqíng虽不深,然而相互见了面,倒也有说有笑,可以算作酒ròu朋友一类。此刻陈柏生一下汽车,凌霄便满面chūn风的迎过去,抓住他的手用力摇撼:“哈,老陈,我们总算是又见面啦!”
他这个人嗓门大力气也大,陈柏生书生似的一个人,被他这种粗犷的握手方式晃的浑身乱颤,只好去拍了他的肩膀,顺势就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老凌,一年多不见,你还是老样子嘛!”
两人一路寒暄着向办公楼中走去,凌霄先把他让到自己的办公室内坐了,然后奉上烟茶,一个劲儿的只是高声谈笑,声震屋瓦。对于陈柏生的来意,却是一个字也不问。陈柏生点了一根烟叼在嘴上,很有耐心的微笑着倾听。直到把那根烟抽完了,他才按熄烟头,自动开口道:“老凌,我来这里,是要见一个犯人。”
凌霄眼珠一转,大概就猜到了七八分,脸上却不动声色:“见犯人?唉呀……戴局长说过——”
陈柏生打断了他的话:“我晓得,这里的犯人身份特殊,是不允许同外人会面的。不过我这里有戴局长的手令。”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牛皮纸糊成的小信封递给凌霄:“戴局长特批我可以见他。”
凌霄接过信封打开,从里面倒出一张小纸条来展平看了,然后抬头笑道:“既然戴局长同意,那就没有问题了。但是不知道你要见的是哪一位……”
陈柏生抬手扶了扶眼镜,镜框边缘流光一闪:“我要见的那个人,名叫沈静。”
凌霄听了,心想自己的揣测果然变为现实。怪不得那沈静先前闹着要见老陈,看来其中果然是有些缘故的。只是当时沈静说的不明不白,只说救过我们的人——莫非救的就是老陈了?
虽然心中暗暗盘算着,凌霄脸上却并不显出疑惑好奇来,只若无其事的站起来:“那人我知道。走,我带你去会客室。”
陈柏生摆摆手,和声细语的笑道:“那倒不必,我去他的牢房里见他好了。看守所内的会客室我晓得,两个人中间隔了老远,不大方便说话的。”
凌霄无法,只好遂了他的心意,把他带去了沈静所在的单人牢房。
此时正是十二点出头,走廊里就见警卫们两人一组拉着个大推车,车内是几个铁桶,里面装着糙米饭和几样素菜。牢房门也都被打开了,各室内的犯人们端着大饭碗在门口排成一队,正等着从警卫那里得到一份饭菜作午餐。见凌霄来了,警卫们纷纷退向走廊两边让路,而门口的犯人们却面无表qí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