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掏出烟盒,抽出一根叼在嘴上,刚要开口,不想那东倒西歪的沈静忽然从枕头下摸出了个打火机,“啪”的一声打开给他点了烟。
这个动作做完之后,双方都有点发愣。顾理元是出乎意料,没想到他这动作如此训练有素;沈静是有点讪讪的——他可没想要伺候顾理元,他是给人点烟点习惯了,见人叼了烟卷,就下意识的把打火机凑了过去。
顾理元深深的吸了一口烟,他想自己也许可以同沈静聊一聊——我做的事qíng虽然不光彩,但他那种货色,也没有资格指责笑话我。
想到这里,他便按熄了那半根烟卷,然后把自己在上海的所作所为,一五一十的向沈静报告了一遍。沈静侧着耳朵,偶尔点头答应一声,表示自己听的很用心。末了,顾理元报告结束,沈静给了他一个评语:“大哥果然高明。”
顾理元听了,忽然觉着有点不对味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静知道他可能是误会了,便赶忙解释道:“我是说,你这个法子很好。既把老婆甩了,钱又到了手。高明之极。”
这沈静说的倒是实qíng,然而听起来总是有些不堪。顾理元低头把这句话寻思了一遍,依然觉得沈静是在嘲讽自己,就后悔自己嘴快;随即又找话来向对方反击:“我不过是甩了个老婆而已,你可是把你那亲爹都甩了!”
沈静听他说话不着四六,就笑了笑:“这话是从何说起?你见过我亲爹?”
“你装什么傻?”
“装傻?大哥,我同你讲老实话,我长了这么大,连我亲爹的一根毛都没有见过!”
顾理元见他说的一本正经,便也疑惑起来:“你真不知道?”
沈静笑眯眯的看着他,看了十秒钟,忽然就笑不下去了。
他好像是刚反应过来似的,骤然坐直了身体,一双眼睛紧盯着顾理元:“我知道什么?”
顾理元见他不像是装傻,索xing就实话实说:“你可能是苏饮冰的私生子——否则他凭什么对你处处关照?”
沈静直勾勾的望着顾理元,怔了半晌,忽然又微笑了起来:“大哥,你开什么玩笑!你看我这个样子,会有那么富贵的一个爸爸吗?苏饮冰的私生子——哈,别说私生子了,就是苏饮冰的一条狗,也总比我当年活的舒服容易。”
顾理元摇摇头:“不然。正因为你当年活的不如一条狗,所以苏饮冰才特别的要对你好一些。听我那前岳母说,苏饮冰年轻时候的模样,和你好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沈静听后,只是笑:“大哥,你没事糊弄我gān什么?”
顾理元是个颇有权威感的人,吐口唾沫都是个钉子。听沈静拿自己的话满不当回事,他倒有点急了:“谁糊弄你?我还没有什么兴趣来这儿逗你玩!”
沈静伸手扯了他的袖子:“真的?”
顾理元不耐烦的一甩手:“什么真的假的!信不信在你,我走了!”
他这一甩,并没能把沈静的手甩开,所以他后面那起身要走的动作,也没能成功进行。沈静死死的抓住了他的袖子,仰着脸问他:“大哥,你说的是真的?苏饮冰是我父亲?”
顾理元使劲挣了一下,差点把沈静从chuáng上拽了下来,无奈何,只得立在chuáng边:“我哪知道你是不是他的种!反正别人都这么说!”
沈静这回放开了他,低头望着搭在腿上的被子,忽然颤抖了一下,自语道:“我有爸爸?”
顾理元好容易获得自由,本来是拔腿要走的,可是见他这光景,似乎又有些异常,便又只好耐着xing子留了下来。
果然过了没有一分钟,就见那沈静掀开被子,挪蹭着仿佛是要下chuáng。顾理元赶忙伸手拦住他:“你要gān什么?”
沈静皱着眉头,抬起手用力的推他:“我要回上海!我要向他问清楚!”
“你敢回上海?想坐二十年监牢?”
这句话非常之有效,沈静立刻就老实了下来,喃喃道:“坐牢?对了,我现在是逃犯,是的,我回不去了。”
顾理元收回手:“既然不想回去坐牢,那就劳驾你老实的躺一会儿吧!”
沈静垂头坐在chuáng边,忽然毫无预兆的抽了下鼻子,一滴眼泪落到了顾理元的皮鞋鞋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