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静一手环抱胸口,一手托着腮,眯着眼睛沉默许久,方qíng绪低落的答道:“去陆公馆。”
陆选仁见到沈静的样子后,也深感诧异。
“阿静,你这是怎么了?”
沈静垂头丧气的把方才在秋城寺那里的遭遇描述了一遍,又稍微的在那话中添了点佐料。陆选仁听了,果然心里不是滋味起来。政府里上下都知道沈静是他的心腹私人,秋城寺就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动手打嘴巴?这是打沈静啊,还是打他陆选仁呢?
他常年的不得志,心里失衡,所以近几年有些偏于敏感。看着沈静的惨象,他越想越觉着秋城寺是在有意为之。心道我身败名裂都不顾了,站在你们日本人这边做事。你不体谅感谢我,竟然还卷起我的面子来。打狗还要看主人,你秋城寺今天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陆选仁面色yīn沉的坐在沙发上,外面正好也是天yīn,两下合在一起,他成了尊乌云盖顶的凶神。沈静心中暗暗得意,知道自己这回总不至于白白挨打了,便见好就收,一脸苦笑的道:“我多嘴了,我刚才也是有点昏了头,便该说不该说的跟您唠叨了这么半天。陆先生您别多想。其实我是没有什么的,您知道我是苦出身,什么委屈都吃得下。您要是没有别的吩咐的话,那我就先走了。”
陆选仁先是不理他,过了一会儿才点点头:“我没什么事儿——你先走吧!”
沈静松了口气,小心的退出了陆选仁的书房。不想下楼时,正好迎面碰上了陆振华。陆振华大概是刚从外面运动回来,双手捧着个篮球,头上汗津津的。沈静侧过身给他让路:“二少爷您好。”
陆振华却只白了他一眼,然后气哼哼的几大步跑了上去。原来这位陆振华是个半吊子的爱国青年,尽管父亲成了全国知名的大汉jian,却并没能让他失掉青年热血。他不敢批评自己的父亲,便在他父亲之下的大小官僚身上做文章,一概的全给骂为汉jian走狗卖国贼。平时一提起来也是满口鄙夷,不过他是陆家二公子,就算是明里暗里被他冒犯了,众位大员们也没有兴趣和胆量去深究。
沈静不是一次挨他的白眼了,已经根本不在乎,转身继续下楼。
第8章
沈静从昨晚一直忙到现在,眼看着已经是下午时分了,还是水米未粘牙。先前心里有事堵着,倒也没觉着怎样。现在骤一放松了,顿时火急火燎的觉着饿。他匆匆的赶回城内的公寓里,家里的阿妈前些天回乡下老家了,他只得亲自下厨。幸而他饭量有限,一碗面汤也能对付一顿。
填饱了肚子,他坐在沙发上,一手捂着正在发烧的面颊,一手撑着膝盖,脑子里乱纷纷的,试图把眼下的事qíng理个头绪出来。
这边他正在苦思冥想;那边的陆新民却还在顾家施展他那套循循善诱的本领,极力的想从顾理初的口中套出点实qíng来。
顾理初依然是衣衫不整,因为屋内太冷,所以跳上chuáng裹了棉被坐着。陆新民站在地上,自里更生的去找来了玻璃杯和暖水壶——他需要一杯热水暖手。
“你和沈静认识多久了?”他笑眯眯的问。
顾理初打了个喷嚏,凝神算了算后答道:“我哥哥夏天进集中营时认识的。”
陆新民轻轻的跺了跺脚:“哦,半年了。沈静好像正在集中营做什么主任,是不是正好管到你哥哥?”
顾理初点头:“是。”
“他对你怎么样?”
顾理初的表qíng忽然就黯淡下来,他垂了头,从睡衣领子中露出一段修长苍白的颈子,深棕色的短发半长不短的戳在后脖颈儿上,显然是应该剪剪了。
陆新民伸出一只被烫热的手,走过去摸了摸顾理初冰凉的耳朵:“他对你不好,是不是?”
他是个没有热度的人,从别的地方借来了温暖,再转送给顾理初。而耳朵上传来的温热触觉已经足以让顾理初心里一酸,他甚至偏偏头,试图和那只手接触的更多更紧密。
而陆新民的声音依然在他的上方温柔流转:“他欺负你,是不是?”
顾理初紧紧的闭了嘴,提到沈静,他本能的有一种羞耻感。那说不出,也不能说。在这一点上,他听沈静的话。
永远都不要让别人知道那些事qíng,尤其是哥哥和陆新民。
所以在陆新民柔如熏风的询问之下,他最终也只是含糊的答道:“没有……他没有欺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