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自走回了居所,他很高兴的看到顾理初正睡眼朦胧的蜷在沙发上,双手按着肚子。见自己来了,便慌忙要坐起来,然而刚坐到一半,却又哎呦一声重新倒了回去。大概是碰到了屁股上的烫伤。
他走过去蹲下来,望着顾理初的眼睛问:“按着肚子gān什么?”
顾理初沉默着闭了眼睛,浓密的睫毛阖下来,像是黑色蝴蝶垂下翅膀。
他并没有生气,不过还是故意凶道:“不理我?既然不肯说话,那就用针线把嘴fèng起来吧!”
这可又吓着了顾理初,他慌忙一手捂了嘴,然后气息虚弱的回答:“我饿,我的肚子饿瘪了。”
沈静听了这句,不由得笑起来,抬手摸了摸顾理初的肚子,果然是有点前腔贴后背的意思。
“我去做饭。你忍一忍。”
沈静的手脚很麻利,不一会儿,便见他搬来一张折叠桌子,在沙发前打开支好,然后又端来一瓷盆热气腾腾的汤面条。这面条实在是素的可以,除了青菜和盐之外,其余的调味品一概没有。可怜沈静虽然这些年对下面敲骨吸髓的很弄了些钱,然而既不能饱口腹之yù,也没有时间去寻欢作乐,身体这样虚弱,所以于色yù一道上也不敢放纵,鸦片酒jīng则更坚决不能碰。且又没有家,天伦之乐的滋味是一毫也没有尝过。所以算来算去,他其实活的好比一名苦行僧,几乎谈不上任何享受。
上次他同人这样一起在家中吃饭,还是九年前的事qíng。那时他虽然已经脱了那身穷皮了,可也还没有什么钱,和一个十三岁的小jì女姘居在一起,也像模像样的过了阵日子。后来小jì女跑了,他就当了孤家寡人,一直到现在。小jì女为什么要跑,他不大清楚,猜测也许是每天吃腻了面条的缘故,然而这听起来又实在不像一个理由。
总之,那都是很久远的、不甚重要的往事了。此刻的沈静一趟趟来回跑着,心里还是很有些暖意的,毕竟沙发上有一个活人等着自己——哦,是等着自己那盆素面条。不过这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他拿了两副碗筷,在水龙头下仔细冲洗了几遍。他没有发觉这样做的原因,竟是潜意识里怕顾理初嫌他脏。
其实他每天都洗澡换衣服,实在是gān净的够可以了。
顾理初看见吃的,挣扎着坐了起来,换了几个姿势,总是要碰到那处伤。最后实在没有办法,只好站了起来。沈静先不理他,盛好两碗面条后,他才端起一碗坐到沙发上,同时拍拍自己的腿道:“坐这儿来。”
顾理初果然乖乖的走过去,小心翼翼的坐在沈静的大腿上,身子略偏着点儿,使那处伤悬了空。
“你那份儿在桌上,吃吧。”
两人分别捧着一碗没滋没味的面条,默默无语的吃着。顾理初很快吃光了自己那碗,连汤也喝gān净后,他把碗筷规规矩矩的放回桌上。沈静在后面见了,便道:“要吃自己去盛!”
顾理初犹豫了一下,探过身去拿起cha在大瓷盆中的勺子,连汤带水的又给自己满满舀了一碗,嗤嗤溜溜的又飞快的吃完了。这回他没等沈静吩咐,自己就又伸手又抄起了那柄大圆勺子。
沈静在后面,看的有点目瞪口呆。他没想到这傻小子饭量这么大,左一碗右一碗的几乎吃了一盆。他伸着脖子向前望了望,发现那大瓷盆里还剩下点儿汤底子,便道:“能吃就都吃了吧,别làng费了。”
顾理初小声道:“那你呢?”
沈静没想到他还想着自己,不禁哑然失笑:“那是给我留的?”
顾理初背对着他点点头。他从来不是个吃独食的人,这也是他哥哥教育的成果。
沈静用额头在他的后背上顶了一下:“我饱了。”
然后,他看见顾理初双手把那大瓷盆捧起来,将里面的汤水碎面条一股脑儿的全倒进了自己的碗里。
“这是饿急眼了。”沈静想。
收拾了碗筷饭桌,沈静打电话给食堂,让人送来了一些灰头土脸的苹果——食堂内只有这种水果,另有三大筐烂酸梨,味道颜色都堪称是下下品,连最馋嘴的侨民小孩子对它也没有兴趣。沈静用毛巾把茶色的玻璃茶几擦的gāngān净净,然后把苹果洗gān净了,用托盘装着放到茶几上。顾理初站在一边,因为肚子被真正的充实了,所以食yù有所平息,可以很镇静的旁观沈静在那儿认真的削苹果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