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的感觉从手心传上来,沈涵把袋子解开,咬了一口。
“好吃吧?”阿姨在一旁问。
沈涵点点头,埋着头继续吃。阿姨笑了笑,“那我去煮个青菜,光吃这个可不行。”转身到厨房去了。沈涵站在那里,一口一口机械的填充着口腔。
他还在生气吗?那个会揉着自己脑袋,没大没小的叫自己“小涵”的学生。带给自己那么多快乐和慰籍的学生。
自己是知道的,知道他压低的嗓音背后,不言而喻的qíng感;也知道自己没有办法去回应他的感qíng。同xing之间的爱qíng太苦,太艰难。他宁可选择守着过去的回忆度日,也不愿意再次去切身的经历。
可是,他一个人生活了太久,任那些为之守口如瓶的东西,慢慢的伤害自己。命运之神的嘴唇一张一翕,吐出将要置人于死地的断句。他的身体开始呈现出暗淡的色泽,渐渐的融进无边的漆黑当中。唯一的区别就是——他体内有血。
所以,他无法抗拒那样的热qíng、坦诚、不着痕迹又渐渐渗透的爱意。哪怕最后会伤害到对方,他也想,握住那根可以缓减伤痛的稻糙。
沈涵痛苦闭上眼睛,脑子里,全是杨乐出现过的记忆。在台下给他指明方向的杨乐,叫着他的名字让他镇定下来的杨乐,把爆米花递到他手里的杨乐,轻轻揉着他脑袋的杨乐,抓着他肩膀想把自己摇醒又舍不得加力的杨乐,只说了一句“再见”就离开了的杨乐……
对不起,对不起。沈涵在心里喊。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再利用你。但是,我想着你会心痛,知道你走开就想要把你叫住,几天不见连吃个煎饼脑子里也全是你。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喜欢你。
我只是,太胆怯而已。
沈涵捂住嘴。舌尖,尝到泪水苦涩的味道。
第十八章
一周后的星期六,家里米缸空了,阿姨到市厂买米,把沈涵一个人留在家里。因为昨晚熬夜写东西,早上起来昏沉沉的,沈涵gān脆打开CD机听听音乐。放的是颜青送给自己的碟,布莱兹的《谱式》。
沈涵很喜欢这个学数理工程起家的作曲家,很长时间里都津津乐道着,他是法兰西学院唯一一位以音乐为专业而获得教授荣誉的事实。颜清虽然觉得,那各种乐器快速的层层叠加所产生的效果,像极了在钢琴上猛力乱刮的声音;不过见好友这样钟qíng,也时不时地帮他淘几张碟过来。
沈涵边听边打着拍子。自从失明以后,耳多的分辨力便渐渐好起来。尤其是对这种配器已经细分到50个声部以上的jiāo响曲,更能体会到其他人无法轻易品尝的繁复层次和出神入化。直到四个部分全部结束,沈涵才慢慢的平复下来,察觉到双手还在那段令人头皮发麻的高音余韵里微微的发颤。
他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要是之前记得给杨乐听听就好了。他想着。
……
沈涵把脸埋进靠在桌上的臂弯里,掩盖住自己无奈的笑容。
说好了不再想的。说好了的……
耳边传来开锁的声音。“阿姨回来啦。”沈涵站起来。
阿姨拖着一袋大米进门,“哎,总算是回家了。”
沈涵听见她喘气的声音,扶着桌子往那边走:“你一个人提回来的吗?有没有累到?不是都会送上门的吗?”
阿姨兀自把大米往厨房里拖,边拖边说,“今天买米的特别多,粮店里的活计都派出去了。我本来是想自己试着抬回来。”她把米袋放好,走出来,笑吟吟的说,“不过,有人做好事,帮我送回家了。”
沈涵放下心,认真地说:“真好。我还担心你真的赌气一个人搬的。”
阿姨扶他坐回去,“帮我的人你认识的。猜猜是谁?”
沈涵诧异的瞪大眼睛,“颜青吗?他也去买菜吗?这么巧……好痛!你掐我gān什么?”
“要是颜青的话,他敢不主动抬。每个星期要到家里蹭好几次饭,吃了还要打包回去给浩浩,他不搬看我以后还给不给他开门!”
沈涵捂着还在发疼的脸,不吱声了。
阿姨看他委屈的样子,伸手帮他揉揉,“好了,阿姨刚刚拖了下米,手劲没有控制住。是你的学生。可能在学校里见过我陪你散步,过来问我是不是认识你,然后就主动帮我搬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