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明轩——”
他想抬手摸摸他,想要试探他的呼吸试探他的脉搏,想要确定他还活着!
可肌ròu松弛剂还在作祟,脑袋受到剧烈撞击也晕得天旋地转。他拼着一口气无视身体各处传来的疼痛,极其缓慢地将自己的右手抬起来,却在抬到一半的时候颓然落了下去。
他碰不到他,摸不到他,也感觉不到他的气息。他只能一遍一遍叫着他的名字,用越来越颤抖越来越绝望的声音。
不知道叫到第几声的时候,耳朵边终于传来气若游丝地一声“闭嘴”。
他立刻住了嘴,牙齿狠狠咬在舌尖上,待那一阵凛冽的疼痛过去,他才相信刚刚那个声音不是幻觉。
“你没死,你没死啊……”
末了那个虚弱的气声落下的同时,眼泪也从眼角滑了出来。
几十年没尝过眼泪是什么味道的边老大,在此时此刻十分想抱着柯明轩大哭一场。
他没死,他还活着。太好了,没有什么比这更好了。
“……快了。”柯明轩在黑暗里艰难地扯了扯唇角。
“放屁!”边以秋急迫地喝止,忽然声音大了起来,“我同意了吗?!”
“……为什么啊……”柯明轩像是笑了,仍然是那个懒洋洋的语气,几个字轻得像阵烟,不用chuī,就散了。
“我……他妈还没打赢你呢。”边以秋咬着牙发狠,攒足了浑身力气,把右手重又往上挣扎了几寸。
他的喘息声越来越粗重,盖过了柯明轩那些微弱的动静。
“柯明轩!柯明轩!”
边以秋的手在黑暗里竭力伸出去,穿透生死名利骄傲坚持,一寸寸接近他的可望而不可即。
然而他怎么也够不到,甚至倾尽全力,也无法看清。
好像过了很久,又或者只有几秒钟,柯明轩的声音在死一样的黑暗里艰难浮现。
“好……我等着你……”
边以秋已经不记得自己是第几次从睡梦中惊醒。眼睛虽然已经睁开,意识却还沉浸在梦中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被铺天盖地的绝望和恐惧深深纠缠,拔不出来。每一次,都是如此。
他抬起胳膊遮住眼睛,缓缓吁了口气,过了好一会儿才仿佛从梦境之中脱离出来,却再也没有睡下去的yù望。
chuáng头柜上的手表显示现在是凌晨四点二十分。他起身走出卧室去厨房倒了杯水,然后去了健身房。
左诚早上六点起来上厕所,路过健身房听到里头传出的动静,默默站了一会儿,转身去了洗手间。
七点整,左诚把早餐端上了桌,边以秋也已经洗漱完毕换好衣服从卧室走了出来。
其实左保镖也不会做饭,他所谓的早餐无非是两个白水煮蛋,加一袋面包,然后再倒两杯牛奶。
七点半,两个人准时出门去公司。
早高峰的主gān道堵得天怒人怨,左诚开着炫酷的迈巴赫如同guī爬一般在绵延数里的车流中艰难前行,足足花了一个多小时才到达瑞德中心。
八点五十五分,边以秋出现在玖安集团办公室,助理早已经将今天新鲜出炉的晨报规规矩矩放在他的办公桌上。
看报纸是他最近刚养成的新习惯。
这些天Z市最抓人眼球的一条新闻莫过于梧叶山军火走私案,主流媒体铺天盖地的做了好几期专题,从国家安全说到勇士风采,从公民责任说到城市风景,枝枝节节全拿出来做文章,随便一个相关的关键词都能发散出一大篇。
这样,就没什么人注意到同期的另一条小小新闻。
破获走私案的那一天,梧叶山国道还发生了一起jiāo通事故,一人当场死亡,两人重伤。
这条新闻只在某一家媒体的副版占据了微弱的两行,这还是因为这家纸媒的发行量太小、印厂太偏,而没有被及时追回销毁。
只有极少数人知道,那起jiāo通的发生地点、事qíng经过以及最终结果。
主要责任方是货车司机,不仅疲劳驾驶,还涉嫌超载,所以才会与迎面而来的添越相撞。而车上装的是满满一货柜钢筋,在事故发生时因车体歪斜而倾倒,好死不死地噼里啪啦全往添越砸了过去,而其中一根直接穿透了副驾驶的挡风玻璃……
坐在副驾的那个人,若不是因为手中的报纸有那两行字,几乎要怀疑那场车祸和那个叫“柯明轩”的人都只是他的一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