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他冷著脸生气的模样,想起他咬牙切齿对自己大吼的模样,想起他别扭著脸红的模样,没有一刻放下,便是从前最挂念怜更的时候,也不曾这般念过。
心里还残留著的疑惑,似乎早有答案了,却还是忍不住想要亲耳再证实一遍,既怕是真的,有不愿那人欺骗自己,於是一日日马不停蹄。
越过宴州城,毓臻只是随便吃过午饭,便沿著当初凤殇指的路照旧寻去,白天走在那路上,更觉得荒凉,走到一处实在没办法牵著马过去了,他便只好将马拴在一边树下,独自向前。
王桃村前有两三个小孩绕著一棵大树玩捉迷藏,毓臻走过去时,一个小男孩正好撞在他身上,他连忙伸手一捞,小男孩才不至於摔在地上。
站稳了脚,那孩子抬起头来,看了一阵,稚气地问:“叔叔你是谁?”
毓臻迟疑了一下,正要回话,便看到一个老人从一旁房舍里走出来,一边叫:“吃饭了,吃过饭好读书,下午别野了!”
毓臻怔怔地看著那老人走到自己跟前,好半天才勉qiáng挤出一句话来:“郭将军?”
那老人全身一震,猛地抬头,锐利地目光直盯在毓臻身上,毓臻也一样看著他,一边颤声道:“是我,毓臻,素和毓臻,我小时候您还曾经带我骑马的,还记得吗?”
那老人沈默了很久,才gān笑一声:“原来是三世子啊。”
毓臻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了。这老人名郭廷,曾经是朝中官至一品的大将军,现在却在这里,恐怕也是当初自己父亲夺位时将他bī上了绝路,他才跟著一齐逃亡,现在见到自己,想起旧时恩怨,自然不会有好语气。想得明白,毓臻只是低头应了一声:“是。”
郭廷嘿嘿笑了声:“三世子现在应该是静王了。只是老夫记得,日前太保造反,静王似乎也在乱党之中,皇上竟然没治你的罪?”
听郭廷提起凤殇,毓臻眼中又是一黯,笑了笑:“有,死罪。”
郭廷看了他一阵,终於转过身,招呼一旁看著两人发呆的小孩:“你们都回去吃饭,先生都在等你们了。”
几个小孩这才笑闹著慢慢往房舍里走,郭廷等他们走远了,才回头对毓臻说:“三世子别见怪,老夫早不是将军了,这阵子也不想跟你假客套,你既然来了,恐怕也是有目的的,如果不嫌弃,就先到老夫家里坐坐吧。”
“有劳郭老了。”毓臻一拱手,见郭廷已经转过身去不再理会自己,只好快步跟上。
郭廷家中虽然简单,也算得jīng致,等毓臻进了屋,郭廷倒了水,两人坐了下来,拘束的反而是毓臻。
“郭老,我……”
没等毓臻说完,郭廷倒反而先说了起来:“请三世子不要怨皇上。”
“郭老?”毓臻愣是没听明白,只是傻傻地叫了一声。
“三世子刚才说皇上定了你死罪,眼中似有不甘,恐怕是皇上冤枉了你吧?如果是这样,你千万不要怨皇上,他也是生xing使然,不是有意为难你的。”
毓臻听得不禁皱了眉:“郭老,毓臻不明白您的意思……毓臻确实是冤枉,只是……”
郭廷笑了笑:“皇上肯对你说村里的事,可见皇上待三世子必定与别人不同,老夫只是不希望,三世子辜负了皇上的厚爱。”
毓臻苦笑一声:“郭老说得太过了。”
郭廷摇了摇头:“老夫算是看著皇上长大,从前跟其他人一样,一心想著等他长大,重夺帝位,就能出了多年来的怨气,到现在不再理朝中之事了,过著平静日子,静下心来想,才发现这些年来,我们不过是毁了一个孩子。”
毓臻心中一阵钝痛,勉qiáng镇定下来,稳声道:“郭老的意思是?”
郭廷叹了口气,站起来:“三世子可有兴趣看一看皇上小时候住过的地方?”
毓臻本想说自己已经看过了,转念一想,始终不愿承认,便应道:“麻烦郭老了。”
郭廷没再说话,只是走在前头,一路将毓臻带到村中祠堂边上一座大宅前,毓臻眼中已经有些绝望了。
果然郭廷见门上的锁打开,两人走了进去,一路依旧,最後停在了殇园。
“这殇字,是当初国舅爷给皇上取的,意为凤临之殇,虽然不大吉利,但是那时候人人心里都想著天下大业,也没怎麽讲究。後来皇上曾经私下央我们几人,叫他毓瑾,还被国舅爷训了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