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猛然回首,先前那模糊不清的预兆已露出狰狞可憎的脸孔,正漫天卷地狂扑而来!
凌晨时分,借口搜寻失踪士兵,日本驻屯军第一联队队长牟田口廉也要求进入宛平县城,中国方面严峻拒绝。不和的双方于是在火热pào口中找到彼此的jiāo集点。
pào声隆隆不断,无以覆收的白热状态。卢沟晓月七七夜里,呐喊厮杀的战争,浴血搏命的抗斗,已然展开。
龙王庙的激烈顽战,铁路桥的抵死抗拒,中国不屈,他们要战至一兵一卒。
增派兵援的一方,踏着响亮刺耳的步伐,日本关东军越过万里长城,趾高气昂地前进,无数明晃晃的武士刀砍向中国人的咽喉。
近一月的僵持。逐渐堆高的同袍尸体,孤立无援的彷徨不安,中国的气力,有如那浓得化不开的斑斑血泪,深沉而无奈。
近一月的围城。所谓的光辉圣战,发扬国格,日本的傲气,建立在弱ròuqiáng食的自然法则上,他们是qiáng者,理所当然地侵吞弱者。战争的自大展露无遗,和平的丧钟已然敲响。
七月末,退守。北京、天津相继陷亡后,在艰辛卓绝的民族抗战中,遥遥漫长的路途里,中国已踏出了异常惨烈的一步。
城陷后数日,满目疮痍的街道,石砾遍散一地,缕缕黑烟夹着呛鼻的硝烟味从废墟中飘散而出。在pào弹轰击下,一举埋葬掉过去所有的悲欢离愁。
寂静一片,无声的提心吊胆。往日的繁华已不再,近半数的人民随着中国军队退往大后方,剩下的是走不动的认命与不想走的另有所图。白日夜里,只见日本军队来回巡逻抓人,那躲得好的就逃过一劫,倒霉被揪出的一生境遇从此骤改。
远远地哭声响起,凄厉地飘dàng在风空中。一对小姊妹被搜了出来,几个日本兵yín笑着,正意图间却有只老狗冲了出来。瘦可见骨的流làng狗,衰老到眼睛都睁不开了,却咧着磨平的牙齿恶狠狠地对着大男人咆哮。小女孩嘶声喊着它的名字,泪眼模糊。一声枪响过后,日本兵挟着战利品扬长而去,斜she的夕阳残光中,只剩下肠开肚破的老狗尸体在环绕的蝇群中兀自发臭。
黑茫茫的夜,乌云满蔽,星月全隐,就算是它们也不忍见到这块土地的痛声哀嚎。
只有风,不停地刮啸着。忽隐忽现,那飘没的尖冷声音,彷似地底深处传来的凄厉鬼哭,切切惨惨,又有如寄寓诸般人心的狂纵魔笑,钻刻痛耳。悚悚乍听,毛骨俱寒,神碎血凝,泪为之下。
斑乱的残墟中,一抹隐约人影浮现。谨慎小心地前进,他专注地观察着周围的景况。
蓦然,身前约五十尺的地方,一队日本兵无声无息地出现。是夜里的特搜班,专抓白天的漏网之鱼。他马上闪进路旁一间倒圮的颓屋。
那细微的列队步伐纷纷而过,一径而去。蹲在烧得焦黑的檐柱边下,不敢掉以轻心地,他倾耳细听许久,确定巡逻队已远去才再度现身。
杂乱的胡同小巷间,修长的身形飞也似地移动,左绕右拐,一瞬眼的时间,就在几座肮脏的大杂院间消逝得无影无踪。
漆色剥落的木门上传来轻微的响声,细弱的烛影跟着房内的人一阵惊动。缓缓靠到门旁,他一只手摸向自己的怀中,“谁?”
“是我。”同样压得低低的回答。
松了口气,他搬开堵挡的一gān杂物,开门让来人进入。
细细的门fèng里跟着窜入一条人影。
“七哥,怎么样?”对方还未停稳,男人急切的话声已响起。
来人眉间紧蹙,望着那张满怀期待的面孔一会儿,他垂下眼摇头,重重地叹了声。
男人的失望全表现在脸上,他泄气地低下头。不多久,他又抬起头,表qíng愤然,怒睁的眼里爆出激烈火花。
“这群天杀的日本鬼子!”他咬牙切齿地低吼着。
魁七苦苦地笑了下,同样的无奈在他胸口扩散开来。
那日进京之后,事无不巧,才不过隔天的时间,日军即展开猛烈的攻击,无止息的pào火让出城在即的他们路断,只能滞留战区不前。原本撤退得时也罢,但消息传得太晚。此时要走难比登天,但他们却不能不走!
魁七有个极险的法子。他企图找上琉璃厂的赃货贩子,那秃子三虽人并不怎么可靠,但魁七知道只要有钱,那家伙就能让他们顺当地去到一切想去的地方,只是信儿早发了,那秃头却至今还没个回音,叫人怎能不心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