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极为漫长的沉眠中醒来,他缓缓睁眼。
好久……,他似乎已有好久不曾睡得如此安稳、如此深熟了。
充分的睡养后,神思变得异常清晰,甚至连身体中那困扰许久的昏痛感,也都消逝得不见踪影。
没有任何的不适,那彷佛又回到了从前的自己。
醒苏的视线转动着。他下意识地望向旁侧。
不在。身旁没有人。
总是跪坐在角落里看护的女人也不在。
室内只有自己微弱的呼吸声回dàng着。温热的氤氲从暖炉飘出,空气中带着柴木特有的gān燥味道。
暖炉的星火发出暗红,周围景象在眼底描出模糊的轮廓,封闭的空间里没有一丝声响。
静谧的时空持续着,直到他看到了那抹亮光。
不注意就会忽略过去的微弱光丝,从纸门缘里隐约透入。那不言不语的光芒,背后似乎隐藏着什么。
亮点诱惑般地不住闪烁着。注视许久,某种连他自己也不明白的感觉在胸口溢开的瞬间,男人缓缓撑起身体。
偌大的和室里,盏立的夜灯散发出暖橘色晕光。
光线向周围渲开,染得一片昏huáng的纸壁上,有个人影正微微动着。面对庭院的和门被特意地敞开,幅度不小的视野间,白盈的落雪正纷飞而下。
披着深色的羽织外挂,伊藤独自酌饮着。灯芒jiāo错着,在那绝美的脸上形成一形状不明的奇特yīn影。
中庭里漆黑笼罩,带有深冬气息的风不断chuī入。
啜着温过后的酒,感觉那冰冷气味拂过身旁,伊藤享受似闭上眼,这种几近全身冻结的寒冽总能让他的头脑异常清晰。
……男人已经两日没有醒来了,就这么沉沉地睡着。
没有恶化的迹象,或许是身体的自发治疗,面容苍老的名医说着。
的确,男人沉睡的脸容,不再有以往的痛苦辗转,只剩下那极为平静的安详感。
但对已看惯男人茫睁表qíng的他来说,那如死亡般的沉静睡容,却有种极为格格不入的错置感,就如同满心期待时突兀出现的瑕疵。
手里摇着玉质的酒杯,那透明液体在杯底不住dàng漾。一边斜倚着熏色的扶垫,伊藤凝目扉外。
依旧深沉的院外,门前积满雪花的廊阶,静到连角落处暖炉燃烧声都清晰可闻的室内。只有吞噬的风雪不停。
任凭那冷冽的寒风包围,他假寐似地再次闭上双眼。
不知过了多久,一股奇异的念动在他胸口骚乱着。
不自觉地张开眼,落在眸底的,竟是那应该正沉睡着的男人。
一瞬目光相对。在门口蹒跚着脚步的男人显出犹豫的表qíng,似乎是几番自我挣扎后,凭着一股不认输的倔气,他慢慢地走进室内。
像是刻意避开他一样,男人在离他最远的地方坐下,紧抿的嘴角含有股浓浓的警戒意味。
伊藤微笑地看着男人远远地坐在暖气所不及的庭门边。冷风中,只着薄薄单衣的身躯似乎在发着抖,但那双瞪着他的眼眸却是无比坚定。习惯了那乖乖躺在chuáng上的呆茫病容,他差点都要忘了男人的个xing有多倔qiáng。
两人静静默对着,那只要几步就能跨越的短短距离间,却彷佛存在着无垠巨大的鸿沟藩界。
望着男人闪动敌意的眼瞳许久,伊藤脸上再度泛起微笑。
“要喝吗?”
他对男人扬起手中的酒瓶。
刹那间,男人眼眸惊讶地大睁。两人之间的相处模式向来不是如此发展的。他有些不知所措地望着发问的人。
伊藤好玩地看着对方小心翼翼的戒备态度。
怀疑的眼在他脸上来回移动着,像要搜找出什么不对劲之处般地彻底,那惊弓之鸟的畏惧显露非常。
几番过后,男人似乎没有找到意想中的陷阱,脸上的不信任稍微减退了些。那双眼睛开始在他手里的酒瓶中打转。
灯光下,白釉的瓶身发出色泽柔和的光晕,看来诱惑无穷。
男人看着酒,又看看他的脸之后,终于轻轻地点头。
斟满一杯,他望向男人,男人也正望着他。
起身靠近的瞬间,男人却不住挪动着身躯后退,已经放松的眼底又出现紧绷的戒备神qíng。
伊藤不禁微微挑眉。
数经折腾,男人总算把放在两人中界的酒杯拿起,他又看了看对方一眼,接着迫不及待地,他一举杯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