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在身旁驰掠而过,影子在一侧不断跳动,男人内心泛起一股模糊的熟悉感。
这一切来的突然,他却隐约早有预感,甚至渴盼已久。
那日之后,越亦艰难的处境,bī得他几乎透不过气。
身旁的仆役一批批更换,每个都带著监视的眼,住居的地方也不断迭改,铁条重锁如同禁锢的囚牢,他就是下一个窝在里头等死的qiáng盗。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几次没结果的问话之后,他再也没有见到对方鄙夷的脸、听到那些歹毒的话语。
直到这几天,不知什么缘故防备竟开始松懈下来。没有第二次的机会,他决定无论如何也要离开,就是死也不愿死在这种地方!晚间送饭时,他只顾注意旁边盯哨的卫兵,还衡算著该怎么下手的时候,送饭的女仆却冷不防地给了他的目标一狠下子,突遭变故他惊愕万分,才赫然发现眼前的人竟是自己义妹!
望著前方带路的纤细身影,在漆黑夜里若隐若浮,他禁不住胸口一阵五味杂陈。
许久不见,那张人人夸美的脸蛋儿竟看来如此憔悴,彷彿是心里捺了多少愁苦而一瞬间变得苍老。
乍见时他的诧异接著转为理解,然后又变成极度愧疚,他张著口想说句歉意,却都给哽在了喉头吐不出声,心中直恨不得把自己抽死了算。
女人也不发话只幽幽地盯著他看,过了多时才低声道,当初人是救了回来,可却成了残废……
语著末尾已断续抽泣起来。他听著如雷轰顶,全身血液都倒逆著走发,心头làng卷似一酸,拥起女人也跟著泪流不止。
哭得两眼迷蒙,女人抬头望著他。
自小一块儿处,他还未曾见过她这般异样神qíng,竟像是在看著什么生人似的。
举起那只仍完好的手,女人无语地细抚他脸颊,从那伤疤一路直下颈边。他初时不解一会儿却醒悟过来:严清棠自是说了全盘,包括那事。他垂下眼羞愧得不敢看女人,死命咬唇却一句辩解也说不出来。
若说他是给对方qiángbī的可会有人相信?
连那个始作俑者都认为他是为求活著而任谁皆可,更何况是别人。自己没死不就是个最好的证据?他极是痛楚地想著。
……其实自己要真是死了该多好,男人苦涩地按紧了胸前的枪。想起许多过去的日子,自己竟然曾经相信那伪装的温柔,愚蠢得以为对方真的在乎,却不知道背后隐藏了多少嘲讽的笑声,笑他不明白自己只是个任由玩弄的破烂,笑他竟敢自以为是地替同类求qíng。非得等到每个戳破的事实在眼前摊开,他才发现自己不过是对方眼中的玩物……
胸口顿时掠过一阵激痛,男人狠狠咬住下唇。
前途一片茫茫的黑夜里,放眼望去,只有营区中心隐隐露出火光,但随著距离的远去,也逐渐消逝不见了。
绕开一道又一道的哨岗,墨般深沉的夜里,女人循著摸熟的路径前行。即使营区这一侧因为地势临水而戒备较松,她仍不敢掉以轻心。
一边注意著周围的动静,女人心思却不由得往后方的人身上飘去。见面时的震惊,她直到现在还无法平复过来。
两人难得的重逢,她望著男人的眼在看见自己时光芒闪烁,但随即又黯淡下来。
失去了以往的高傲倔气与慡朗神qíng,原本熟悉的男人彷彿蜕变成另一个完全陌生的人。那眉宇,那眼眸,男人那掩不了的浓浓忧郁里,一股撩人qíng乱的气味儿浑散出来,竟是让人移不开眼!
看了许久,被蛊惑了似地,她qíng不自禁地伸出手。
男人没说话却颤抖著眼睛垂了下去,像是浸润过什么的嘴唇紧咬著。
她只痴痴地望看,男人那一瞬间里不自觉流露出来的媚态,全身上下抹不尽的娇艳色调……
这些样态,风尘打滚过来的人还有不知道的吗?她忍不住红了眼睛,之前还存有的一点点期待也破灭了,清棠果然没有骗她!
女人还记得当初在北京城外分手的模样,那两人向她挥手笑著说去会儿就回。结果是回来了,在她等了又等之后,一个毁折了手脚,另一个……
女人一阵鼻酸,她想起清棠刚回来时,无论自己怎样追问也绝口不提男人,之后才终于bī逃不过地脱口而出。
现在事实证明了一切,只是那时清棠述说的嫌恶表qíng,女人想忘也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