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疲惫地闭上眼:“谢了……”
站在普外科的候诊室中,我用手勉qiáng支撑着椅背,膝盖不住打颤,可是我不能坐下——不可能坐下,现在再轻微的对伤口的碰触都能让我痛彻心扉。
“17号,展凡。”
我激动地想走,脚下一软,差点重重地摔向地面。护士小姐一把掺住我:“先生你还好吧?”
我感激地冲她一笑——尽管虚弱——任何微末的关怀对于现在的我都弥足珍贵。
我的主治医生是一个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年轻人,细长的双眼光华内敛。我暗暗呼出一口气:年轻人,总比那些上了年纪的老学究好沟通一些。
他看我以手撑着桌面,连弯腰都露出力不从心的痛苦神qíng。了然地一笑,也没有叫我坐下:“平常排泄的时候有拉血块吗?”
啊?我能支撑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脑子自然转的慢一点:什么意思?
他打开病历:“你到底是内痔还是外痔啊?”
我终于明白,脸无法抑制地红了起来,声如蚊呐地开口:“不是……痔疮……”
他诧异地抬头:“到普外科不是看痔疮看什么?”他顿了顿,指指一旁的病chuáng:“不用说了,先躺上去。”
我顺从地趴到chuáng上,医生刷地拉上chuáng帘,“脱下裤子。”
qiáng烈的羞愤感袭上心头,但是我知道我别无选择——绝对不能让旁人看出一点不妥——那会毁了柳寒的!
毫不意外地听见身后的人发出轻微的抽气声:“怎么搞的这么严重!”
我看不见他表qíng,幸好,我想。于是无补地闭上双眼,我已经下定决心忍受一切的鄙夷了。
“伤口已经发炎溃烂了。”平板的声音不带一点起伏,“需要大量的消炎药和退烧药。”
后xué一凉,细长的棒状物慢慢探进我无法合拢的dòng口,虽然知道这就是所谓的栓剂,但是qiáng烈的羞耻感还是让我微微地弓起身子。
“放松。”他在我耳边轻声说,语气中带着一丝热度。我一颤,脖子上的毛孔尽数张开:这个男人……
“李医生,上回那个病人的档案——”刚才的那个护士毫无预警地闯进来,在看到我的伤口后攸然住口!
我慌忙想转身遮掩,但是贸然牵动的伤口只会痛的我龇牙咧嘴。
“知道了,放下,你先出去,顺便把门带上。”李医生冷静地吩咐着,并且不着痕迹地挡住那个小护士的视线。
“好的,我明白了。”护士点头,远远地把档案袋递过来,身怕碰到了我的chuáng——就在五分钟前她还扶过我,现在呢?是不是恨不得把手给剁了?!我苦笑了一下——再怎么假装,也无法忽视她匪夷所思的探究目光——是不是还应该感谢她的专业训练为我留了颜面,没有惊慌失措地大呼小叫?
“好了。”李医生温柔地替我拉上裤子,“明天记得来复诊,记得按时换药服药——这种事qíng可大可小的。”顿了顿,他又开口:“其实……应该叫他陪你一起来的,你们太不小心了,弄成那样……”
我仍然一脸恍惚:如果有一天,我和柳寒的事真的bào光了,外界的反应,家人的反应,绝对比那个护士给我的憎恶更加骇人。
他轻拍我的脸:“……知道了吗?”
我终于回神,看着他,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这个李医生,绝对是同类。
呵呵……我有些讽刺地想,大千世界芸芸众生,这样也能让我碰上我的同类。可就是这样一个陌生人,给予我的帮助与关怀,都要比他多,的多……
爱qíng就是一场战争,投入越多的人,输的越惨。
千古至理。
回到学校的几天,我整天提不起jīng神,所有的体育课一律请假,后来连课都不大上了——我知道有人会替我点的,不管是否出自愧疚。
“凡,最近的身体好些了吗?”柳寒小心翼翼地靠近我,捏捏我的手,汗湿汗湿的。
“呜。”我漫不经心地点点头,又趴在课桌上。
“我帮你把英语科的讲义都整理好了,今晚送你家去。”见我仍是淡淡的,他又小声地加了一句,“我们好久没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