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躲——是不敢躲——爸爸,他已经气疯了。
碰——的一声,花瓶碎了,碎成了千片万片,无声无息地落到了厚实的地毯上。如注的血,从额上汹涌而出,我没有挣扎,没有哀号,任凭猩红的血雾,迷蒙了双眼。
“老公。”母亲扶住他坐下,“你的血压高,不要太动气了。”
“我不动气?!他吗的我儿子因为勾引男人被学校开除我不动气?!”爸爸连声音都在颤抖了,“我们家是造了什么孽啊!”
我缓缓跪下,尖利的瓷器碎片扎进我luǒ露的膝盖,一点都不疼——真的,比起爸妈心中的痛,还远远不够!
母亲坐下,再抬头时,坚毅的眼中已经一片泪光。“展凡,你过来!”我跪着,一步步爬向她。
她认真地看了我好久,突然左右开弓狠狠地抽了我十几个巴掌:“你说!我们辛辛苦苦养育你二十年,有没有要求过你什么?!你就是这样回报我们的?!就是这样回报你自己的前途?!搞同xing恋?!你从哪里学来这种下三流的东西!甚至还……还勾引别人——柳寒是你最好最优秀的朋友,你就这样拉他下水?!!!!你怎么这么贱啊!!我所有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妈妈……我第一次看到冷静自持的母亲这样声嘶力竭地咆哮着,那一掌一掌爆发的怒气,象抽在我的心上,不住地淌血——前所未有的悔恨袭上心来,我忍不住泣不成声:“妈……我对不起你,我,我错了……你原谅我……”
她一把推开我,神色象是苍老了十岁:“晚了,展凡。你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今后的路,你自己走吧。”
“不——妈——不要——”我扑过去,死命抱住她的双脚,“不要丢下我——我改,我改啊!”天下所有人都嘲笑我鄙视我抛弃我都不要紧——可是我的家人不能不要我,它已经是我最后的安慰了!
母亲还是站起,扶着爸爸,一步一步走向房间,我挂在她的脚上,在地上拖行着,泪水纵横,苦苦哀求。
她终于回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展凡——我现在对你只有一个请求了——乖乖地把剩下的书念完,不要再给我和你爸抹黑,也——不要再让我们挂心了。”
我怔怔地松开手,看着房门无qíng地关上:不要再让他们挂心了?应该是他们再也不会挂心了吧——妈——你是这个意思吗?!
我伏在地上,嚎啕大哭:我的父母,不会再接纳我了!他们对我的爱与期望,已经被我亲手葬送了!
我的家——
已经毁了。
之后的路,该怎么走呢?
回学校是不可能的了,我无法再忍受那个虚伪可耻的地方,更加无法忍受——再见他。
但是我不能再让我可怜的父母担心——如果他们还会关心我的话。我只有每天按照平常的时间出去,坐在那个人烟稀少的江宾公园,怔怔地呆上一整天。
我总是看着环卫工人在不停地忙碌着打扫垃圾,心中真的会涌上一种对他们的羡慕——即使卑微,他们的生活也依然充实而满足,而我,却只能空虚地等待日升日落,在绵长的一天里煎熬自己所有的沉痛回忆。
那是一种连心都掏空了的寂寞——但是没有泪水没有悲愤,有的,只是万念俱灰的茫然。
直到遇见了他。
我百无聊赖之时,从口袋中掉出的那张揉皱的名片:
KAVEN—YANG
他拉着我走出了彷徨无助的泥潭——又或者说,他把我推入一个更加万劫不复的深渊。
但是我别无选择——
那又何妨一起沉沦?
公车刺耳的刹车声唤回了我涣散的意识。
我苦笑地下了车:为什么今天的我,特别容易多愁善感呢?所有该与不该的回忆,都一股脑的涌上了脑海,挥之不去。
“HI,展凡,今天又是这么早啊?”一个熟悉的声音。
我皱眉,再次凝神面对来人的,又是一张冷漠的面容:“老板在吗?”
“还在睡呢,哪里能象你这么好的体,晚上累的死去活来,第二天还是jīng神抖擞,多好!”他懒懒地靠在门上,暧昧地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