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雷晚饭时间才回来,听说他醒来也没吃东西,坐在chuáng前看着他的时候,黑着脸,隐忍不发。封悦并不理会他的怒气,在大哥面前,他倔qiáng而任xing,从来不肯退步。
“我想回波兰街。”他冷静地说,“你关我也没用。”
“封悦,我凡事忍让你,是怕你受刺激生病,并不代表我支持你的选择。波兰街有什么好?你回去做什么?爸爸早就不在那里了,你难道就非要找康庆吗?”
“这和康庆没关系!”封悦高声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那和谁有关系?啊?你说!”封雷步步紧bī,见封悦不肯就范,继续说,“我不会让你回去,封悦,你想都比别想。换身衣服,下楼吃饭。”
封雷刚要离开,却被身后封悦传来的冷冷一句话,镇住了。
“别让我恨你,大哥。”
封雷慢慢转身,面对着坐在chuáng上的封悦,他的目光那么哀伤,仿佛随时都会有泪水倾泄而出。封雷的心,被那沉重的表qíng狠狠戳了下,疼得跟中了邪一样。他想起六年前,在山顶找到封悦时,封悦残破不堪的样子,他一遍遍地哀求:“大哥,你让我等康庆,我要等着康庆。”封雷当时真不明白,康庆能帮上他什么忙,他想,那不过是封悦镜花水月的一点残念,似乎若康庆来了,便能帮着他走出梦魇。
转眼功夫,封悦脸上的线条柔和下来,绝望的表qíng不见了,他低低地说:“大哥,我不是想找康庆,我只是想回到过去的生活。我从国外回来,不是为了过柏林道的生活,你知道我从来都没喜欢过这里。我想回到从前,回到很久很久以前,大哥,我希望这些年就是一场梦,某个早晨醒来,我依旧躺在我们挤在餐厅里的那张折叠chuáng上……”
封悦说着,眼泪猝不及防地淌了下来,他慌忙伸手揩了一下,却引发了源源不绝的泪水……他双手捧住脸,伏在膝头,偷偷地哽咽。封雷走过去,将他的肩膀搂在怀里,他明白,岁月并没有愈合封悦的伤口,他回来,并不代表他痊愈。也许波兰街的生活,是他最后的希望。
“给我几天时间打点一下。”封雷只能退步。
康庆回大家,听说封悦走了,脸立刻拉得老长。他瞥了瞥在沙发上打游戏的小发,见阿昆不吭声,心里顿时有数,厉声喝道:“俞小发,你给我滚起来,书房等着!”
俞小发正玩得起劲儿,不qíng不愿,嘴里嘀咕着,偷偷观察康庆的脸色,被满面怒气吓得心里一哆嗦。虽然康庆对他向来迁就,可这人脾气bào躁,发起火来,就是天王老子也照踹的。俞小发赶紧拍拍屁股,灰溜溜地钻进书房。
“你拨个电话给封悦,看他现在在哪儿。”康庆对阿昆说,“以后小发要是刁难封悦,你别袖手旁观。”
“知道,康哥。”阿昆正色道,他跟了康庆十多年,是康庆身边最信任的人。
康庆不看书,这间所谓“书房”不过挂羊头卖狗ròu,一般就是用作会议室。每个月波兰街各处的头目会在这里跟他汇报生意。然后他再拣些重要的,跟桂叔请示。桂叔老了,并不怎么拿主意,康庆大部分时候还是说得算。此刻小发正很没形象地躺坐在沙发里,手上不知何时又多了个掌上游戏机,玩得旁若无人。
“你能有点坐相不?”康庆朝他那叉开的双腿踢了一脚,“成天就知道玩游戏,你还能gān嘛?”
“我一直就这德xing!怎么了?那个封悦才来一天,你就看不上我了?”
“你别什么事都扯上他,我是在说你!”康庆瞪他。
小发缩着头,吭吭叽叽:“gān嘛?我还能gān嘛?帮里什么事你都不让我cha手。”他知道康庆象他这么大的时候,走在外头,兄弟都是成群结队,威风得很。
“你当你是谁呀?什么都想管。前几天给你大哥上坟,你跑哪里疯去了?正事找不到你,旁门左道谁也没你能耐。”
“上坟有屁用啊!能帮大哥报仇才是真格的。他死六年了,谁还把他当回事?根本没人在乎他死得冤不冤。”
这话将康庆噎住了,他开始有点明白小发最近为什么找别扭,终于放缓声音,问:“你怪我不追查当年设计杀害老大的凶手啊?”
“我可不敢怪你。康哥现在是谁呀?哪有时间管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儿?再说了,现在眉清目秀的发小儿来了,还不得好好风流风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