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了,封悦在心里肯定,桂叔与他jiāo底了。
康庆双手寡寡地拍了两下,笑着说:“不得不说,封悦,你很有种。”
封悦站在门口,没接他的话儿。
“你们兄弟都是聪明绝顶的人,他扣了小发,派你来探底,以为这样我就不敢动你,是不是?”
小发?封悦立刻明白,难怪大哥没有满世界追找自己,原来他手里扣了人质,难道这才是大哥接近小发的原因?可是,封悦已经不想再去考虑别人,他现在是自身难保。
“我既然来,就不怕你动我,”封悦走到他跟前,隔桌子站着,从容而平静,“我本来不想你从别人那里听说这事儿,可我确实不知道该怎么讲,康庆,这件事我一人承担。”
“你承担得起吗?”
封悦薄薄的嘴唇轻轻一动,说得容易且认真:“我偿命给你。”
康庆闷住,手抓着椅子的扶把,用力得好像会掰断关节,他沉重的喘息,透露着怒气和yīn沉,封悦点住了他的死xué,过了好久,才从牙fèng儿里挤出几个字:“这事和你什么关系?”
“他是我哥,我不能让人伤他。”
转眼间,太阳一点儿都不见了,书房里黑下来,康庆伸手摸到开关,轻轻地拨动,发出“啪”一声微响,封悦的心跟着惊跳了下。桌子上的灯光亮起来,照着两人之间,短而厚重的空间。
“当年的事,你不想说?”康庆问,“我大哥做了什么,让封雷杀之后快?”
封悦的眼睛,追随着那一束柔润的光,台灯是他给康庆换的,他嫌弃原来那个光线太白太亮,显得刺眼,就象当年那些事,每每想起来,如同bào露在雪白的光线里,针扎一样的刺痛他的尊严,又无处可藏。
“跟胡家大少的死有关?”康庆注意到封悦的身体抖了一下,却没说话,“就算你不说,我也查得出来,封悦,在你来之前,我曾想要一根根地把你的骨头拆了。可我昨晚想了整整一个晚上,只有你,能让我这样绞尽脑汁地去想,去衡量……封悦,你刚回波兰街的时候,我有多高兴?那么多年,我总是想你,想你在我身边,象小时候那样,走哪儿都领着你……”
康庆陷入沉思,在柔和的灯光里,看到缥缈的从前,他的神态,带给封悦一阵晕眩:“人是我大哥杀的,我不能骗你。你在道上混,要跟兄弟,跟芳姐,桂叔有所jiāo代,我替我大哥偿命,你想按着道上的规矩,怎么弄死我都行,康庆,别去找我大哥,别为这件事再生杀戮,算我,算我求你了。”
康庆反倒不象刚刚那么紧张,他朝后坐回去,歪着头,嘴角放松了,跟封悦说:“你是不是认准了我舍不得动你,又或者封雷手里押着小发,才口口声声非要偿命?你真当我对你下不了手吗?”
他低身从桌子下面的抽屉里拿出一只木匣,放在桌上打开,一转,朝向封悦放着,里面是把枪。康庆喜欢枪支,封悦知道,这间书房的保险柜里,放着几支罕见而名贵的,都是康庆很上心的,这一支,他却从来没见过。
“这是我大哥的枪,”康庆好像看透他的疑虑,慢慢地说给他听:“我的枪法,就是大哥教的。他死的时候,身上带的就是这一支,上满膛,却一发子弹都没缺。他完全可以自卫,但没有,我那时就觉得他是替人死的,不得不死。”
康庆说着,把枪拿在手里。他手形长而大,对各种枪械都有研究,拿起来得心应手,提枪上膛那股流畅的动作,优美而迷人。细长的枪口,对准了封悦:“我在心里发誓,要让杀害他的人,也不得不死。”
封悦伸手,握住枪口,挪到自己心脏的地方,那里一颗心,跳得从容不迫:“应该的,康庆,我知道你大哥在你心里的地位,从小到大,他待你,比对小发好要用心。你记得你跟我说过的话吗?你说,将来再不让他在外头看人脸色做事,让他呆在家里,和芳姐享福。”
“你还记得?”往事象洪水倾覆而来,康庆突然间无法控制自己的qíng绪,“你他妈的还记得?!你知道他在我心里多重,你知道我多想他过几天好日子,你他妈都知道,怎么还能让你大哥对他下手!?”
康庆的枪口颤抖着,狠狠抵住封悦的胸口,顶得一阵阵钝痛,康庆qiáng忍的悲恸,封悦切身体会着,然而他无从劝解,他清楚地了解,自己把康庆推到绝望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