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2青山遮不住_作者:晓渠(25)

2017-06-24 晓渠

  玉书说着,摇了摇头,“很难,其实很难,你万事具备,而我一无所有,让我如何调整心态坦诚待你?可我在你身上是学到不少东西,也很高兴,你一直都在我身边,这般真诚待我。”

  仰恩不言,他了解玉书这人的xing子,也不与他争辩。只是人不能以己之失,去比人之所得,那样只会越发觉得失去得多。得失之间会自觉保持一种平衡,一处得了,另一处就会失,各人又有各人的标准去权衡,得到的和失去的,哪个更加重要。

  仰恩也曾经陷在迷失之中,只觉得自己为了一段感qíng失去太多,而如今,终于再没有遗憾,只要有那个人,失去什么都在所不惜。只能说,人与人走的是不同的路,象玉书,象守成,象尚文,崇学和自己,大家看到的景致风物没有好坏之分,只是不同罢了。

  玉书觉得自己跟崇学是一条路上的人,那是因为自己很努力地,跟他走在一条路上。人生那么多岔路,要始终走在一条路上,并非易事。他与尚文擦肩而过,再跟崇学乱世相许,只是一日不到人生的终点,都不知道,最后的一段路,与谁同行,又或者,寂寞终老?

  仰恩沿着huáng埔江慢行,迎面chuī来湿冷的江风。守成的猝死,似乎是一面镜子,反she出战乱中,人们恍惚的惶恐,此刻,他心里皆是对崇学的思念,不禁默默地问,假如明日我死于非命,今日,应该跟你说些什么?

  暮霭沉沉,楚天壮阔,似看见那人威严仪表,挺拔双肩,似听见他庄严的声音,抚胸而言:“一辈子,你是我的一辈子。”

  模糊的瞬间,有的往事慢慢淡化,有的却越发鲜明,直到听见一声淡淡的:“恩弟。”

  并不觉得惊讶,象是等待了很久的人终于出现,仰恩微微侧头看过去,身边的人,穿着米色风雨衣,双手抄在口袋里,黑色的礼帽低低地压着,几乎看不见他的眼睛,原尚文,并不如想象的那般落魄,相反,他看起来成熟多了。

  是,过了三十,已入而立之年,当初那与自己在北陵打雪仗的大小孩,已经为人夫,为人父,有了自己的理想和事业,再不复当年的少不更事。这几年来,仰恩在上海风光无限,总算在明处,而尚文淹没在茫茫人海之中,不知偷着观察自己多久了。

  许多次暗中他跟梢偷看,仰恩并非全无感觉,只是没有揭穿罢了。此刻,终于这般坦然端望着,那眉稍眼角淡淡的风霜痕迹,一股浅浅的涩,从仰恩的舌底弥漫至整个口腔,口中无言,心里却反复盘桓着纳兰xing德的一句,“人生若只如初见”……故人心,变,是没变?

  仰恩带尚文去了那间白俄的私人菜馆,那里往来人少,又与老板娘比较相熟,便于jiāo谈。进了小包间,菜上齐以后,老板娘识趣地退了出去,随手关门,屋子里安静地,惟剩下两人,心思却又都不在罗宋大餐上。

  “养合集团是你的吧?”闲聊了一会儿,仰恩平淡地问。

  “你知道?”尚文又觉得自己说的可笑,便继续道,“包括间贸易行,一间中药铺,还有些别的投资。”

  战争状态下,药品是国家集中管理的资源,可中药材是原家传统的生意,向来声名在外,尚文再度经营,也不算引人耳目,只是仰恩心里又多计算了一番,闲聊着问道:“生意可还好么?”

  “一般了,世道乱,做什么都不容易。”

  心平气和不痛不痒地聊着,仰恩深刻地体会到这几年来,尚文确实是变了不少,举止言谈,不再那么轻率莽撞。提到他最近进了批好参,要给仰恩送几棵,说是他身子大损过,多补补是好的。

  仰恩连忙推辞,他身体已经恢复得不错,况且四爷跟崇学也都留意这些,补品是不断的。一提到崇学,他感到尚文似乎有些不适,也便没往下说,这里毕竟是外面,很多话不方便说。

  崇学跟仰恩的关系,在上海并未公开,没人知道确切的真相,偶有风闻出来,也都给四爷和肖仰思的人拍得死死的。可仰恩总觉得尚文跟崇学极有可能私下里谈过,甚至摊过牌,崇学是那种人,会偷偷摆平一些状况,不与他说的,况且他们是兄弟,也一直有jiāo往。

  不料尚文忽然问他:

  “你能联系到崇学么?”

  自从上海沦陷,南京政府迁都重庆,崇学督战几个战区,来往于大后方之间,在上海,确实只有仰恩才能联系得到。尚文忽然这般问,又不知为了哪番,仰恩摇了摇头,做禁声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