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童把空水杯推开,在沙发上躺下来,闭上眼也是觉得天旋地转,他好像听见自己说:“江洪波,你走吧,你在我身边儿晃悠,才让我不安……”
他想不出自己怎还有力气,讲这么长的话,也不再为廖妈的态度烦心。那些挤眉弄眼看不上他的人,真不用非得千方百计地让他知道,指不定赶明儿就死了,省得他们心烦意乱地穷闹心。邹童这么想着,意识就烂糊了,朦朦胧胧地感觉被人抱住,他叹了口气,无缘由地睡沉过去。
醒来的时候,chuáng前挂着亮晶晶透明的输液袋子,周围的窗帘拉得紧实,但外面似乎早就亮天,卧室的门没有关紧,漏着个fèng儿,客厅里隐约传来低低的声làng,是江洪波在客厅讲电话。邹童起身,一手拎起输液袋,chuáng前没有拖鞋,昨晚明显不是自己走上chuáng,与其说生病,他觉得自己更像是喝醉,对昨晚的记忆是一点儿都没有,连什么时候扎的针,他都一点没有印象。
他悄悄开了房门,赤脚穿过走廊,客厅传来昼日的光亮,阳台的门开了个fèng隙,江洪波拿着烟的手伸在门外,人则站在门里,背对着走廊的方向,低声讲着电话:“嗯……今天活动取消吧……怎么不行?哦,那推到晚上,让他们加班……下午不行,我家里有急事……明天去香港gān嘛……shit,我都忘了,不一定,帮我往后推两天再说……”
跟助理jiāo代完,他掐灭烟头,整支烟都空点了,他也没抽上几口,一回身,正看见邹童拎着站在走廊和厨房那里,赤着脚。
“光脚不冷啊?”他赶忙到门口那里找了双拖鞋,送他到跟前,顺手接过输液袋:“不拎高一点儿,小心回血,起来怎么不叫我?要用洗手间?”
“我就是起来看看是不是进贼了,”说着,他看看墙上的钟,竟然快中午了,“你给我下迷药了吧?”
江洪波笑道:“迷倒你gān嘛?劫财劫色?”
“你玩起深沉,谁晓得你的心思?”邹童回身往卧室走,指了指自己手上的针头,问:“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一点都没印象?”
“诶?怎么会,当时你醒的,还说不要扎右手呢。”
邹童楞了,对自己的“失忆”感到愕然,抬头看他:“真的假的?”
“假的呗,你没说话,但睁了睁眼。”他把输液袋挂回架子上,“难不成你还真觉得失忆了呀?”
“难说,我最近给苏杨搞得特混乱,连咱俩以前那些破事儿都有些记不真切。”
江洪波脸色变了变,分不清邹童这一句,说得到底什么意思。
“哎,你别误会啊,我可不是一笔勾销的意思,”邹童连忙说,“你忙你的吧,别在这儿呆了,我自己能行。”
“没关系,这两天有空,我让阿姨墩了些吃的,待会儿能送来,我陪到晚上再走。”
“真不用,你在这里,我反倒不自在。”
“我去外屋……”
“不是,”邹童只好说,“廖思成下午过来。”
江洪波知道他不是婉转的人,尤其跟自己,若有什么想说,是极少隐瞒或斟酌的,假如想让自己回避,也会直接说出来,他很可能是想让自己来决定,是不是要留下来。
“那我待会儿就走吧,”他告诉邹童,“你别为了他妈的事跟他争吵,廖思成未必能当回事,还把你自己气得够呛,为了别人,自己身体难受,犯不上。”
江洪波走了以后,邹童自己拔了针头,走到阳台那里,看见他的车从地下车库里开出来,绕过花丛,消失在林荫尽头,他早上站着抽烟的地方,似乎隐约地还存留着烟糙苦涩的余味。
廖思成一过来就跟他说买了房子的事,邹童很吃惊,这人的作风也太雷厉风行了一点儿,该不是和江洪波的ròu麻短信一样,单纯为了讨好他妈的吧?现在当娘的可真牛B。
“唉,省得她心qíng不慡,老是拿人出气,gān脆就买了,都装修好的,马上就能进去住,让她下次来看我的时候欢天喜地,别再看谁都不顺眼。”
邹童没有多问,药劲儿这会儿上来,让他睁不开眼,迷糊地睡过去,醒来就闻到炖品的味道,廖思成走进来,端到他跟前,说:“刚刚有个阿姨送来的,说是江洪波昨晚半夜让她墩的,两锅呢,一锅甜的,一锅咸的,让你趁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