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车子停在路边,江洪波进了步行街,他在电话里让邹童走到双行道这里,但邹童说他走不动,顿时让他的心凉了半截儿。在一家鲜花礼品店门口,地上摆着一桶一桶的百合,邹童正坐在台阶上,垂着胳膊,他赶紧跑过去,碰了碰他的肩膀。邹童抬头看着他,吃力地站起来:“江洪波?”
“是我啊!”他连忙架住邹童的胳膊,想要抱住,突然间臂弯一沉,邹童昏了过去。
真不知道睡了多久,只觉得自己累得除了睡觉,没什么能帮他解乏的。邹童的身体好似沉入泥土,象树木生根一样,越扎越深,越深的泥土,越是浓厚富裕,饱含着让人重生的能量。他不停地汲取,期待自己有力气睁开眼睛,重新面对外面让人疲惫的世界。
他听见人说话的声音,反复不停,不知是真还是梦境,邹童其实已经分不清两者的区别,他希望好的便是真的,坏的都是梦境。为了辨清真假,他睁开眼,透明的点滴袋子挂在眼前,晶莹剔透,阳光穿过去,甚至能追溯得到光线行走的痕迹……他盯着那里,不想挪动目光。
“你醒啦?”周书博的圆脸凑过来,“妈的,你总算是醒啦?!”
邹童使了使劲儿,努力牵动发音的肌ròu:“你这么吵,谁睡得着?”
“我就是想把你吵醒,嚷嚷两天,累死我,你怎么才醒?”
邹童转脸看向他,额头带了块青色瘀痕,见他瞅了,连忙解释:“撕扯的时候撞桌子上,都没注意。你这是在医院呢,邹童,你昏迷两天,吓死我了!幸亏江总把你送过来,医生说晚了小命都要没的。”
这才看见站在一边儿的江洪波,他冲邹童笑着点了点头,没有进一步表示,毕竟周书博在,他们两个都有些拘谨。
“你何苦跟那种混蛋生气呢?自己遭罪,他也没什么损失。”周书博没有讲得很具体,估计也是忌讳江洪波在,他看了看表,“老刘头儿的课不敢逃,我得赶回去,还得给你请假呢!医生给开了病假,你就老实歇着吧,我下课再来看你。”临走凑到他跟前儿,说:“邹童,咱还是好兄弟,你别犯傻,好好养身体,别让我失望!”
邹童感到一股酸楚汹涌而来,在喉咙和眼眶里泛滥不停,他qiáng忍着,说:“上课去吧,你,别让老刘头儿失望!”
江洪波送周书博到了门口,执意让公司的司机送他回去,这样比较节省时间,周书博也不好推辞,连声道谢地走了。他折返回病房,这才坐在邹童身边儿,抓住他的一只手:“感觉好点没有?胸口还难受吗?”
邹童摇了摇头。
“医生说醒过来,问题就不大了,你得在医院住几天,医生同意才能出院,”周书博只和他说邹童和寝室同学吵架跑出来,但江洪波多少能猜出气到昏倒,肯定不是什么一般吵嘴而已,“出院以后,先搬去我那里住着,我好能照看你。”
邹童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没有同意,但也没有反对,似乎在等他继续。江洪波却没有再说什么,他伸手拢了拢邹童的头发,搂住他的肩膀,在额头轻轻地,吻了一下。
“你没有照顾我的义务,”邹童说,“这是我惹得麻烦,我自己解决。”
“我有义务照顾我爸我妈,可他们却不需要,所以说,义务不是我们做事的根本,我想照顾你,我乐意呀。”
“我们没这么熟吧?”
“跟我住一段就熟了呗。再说,我们怎不熟了?我知道你说话刁钻,吃饭挑食;知道你妈妈去世了,爸爸有了新家庭;你长了个天才的小脑瓜儿,学什么都快;你屁股上有个痣,后腰那儿带个疤……”江洪波说着说着,对着邹童红起来的脸,笑了:“这还不叫熟悉啊?”
邹童被说得无言以对,翻了个身,不理他了。江洪波给他盖好被子,检查了他点滴的针头,便坐在椅子上查看手机的短信,不吵他,兴许是又累了,医生也说他需要多休息才行。
好半天,邹童忧伤的声音,慢悠悠传过来:“我累了,江洪波,活着太累了。”
第五章 (下)
江洪波走过去,从背后握着他的手,用了用力:“会好的,邹童,一切都会好的。”
出院以后,邹童在江洪波的家里住了几天,但他没有打算长久地住下去,毕竟他没觉得两个人熟悉到可以同居的地步,他们在这一点上存在严重分歧。即使他们上过chuáng,在邹童看来也不能代表什么,他只是对xing充满好奇,需要探索和发泄,对方是不是江洪波并不是特别重要,只不过江洪波恰好长了副引人注目的皮囊,并且还是个非常有技巧的启蒙老师,至少邹童尝试以后,完全没有再和别人做爱的yù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