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天跟客户签合同,晚上得应酬,晚些时候能抽出功夫,但说你到时候肯定累,就打算明天再来看你。”
“嗯,吃晚饭我得回来睡觉,”邹童出发前一晚就几乎没有睡,现在已经有五十多个小时没合眼,“等我体力恢复了,再跟我说你的事儿,虎子忙就别让他赶过来,我能呆一个礼拜呢。”
邹童明白,苏杨要讲的话,肯定是不想佟琥知道的。
“行,你肯定很馋中餐吧?第一顿想怎么改善?”
因为疲惫,随便在几条街外挑了个“淮阳小馆”,吃饭的时候,邹童打听研究所的事,还有身边儿朋友一些杂七杂八的新知旧闻。苏杨似乎一直很平静,并没有透露丝毫的迫切和崩溃。邹童一直觉得这个人太能隐忍,其实对jīng神对身体都不好,他若能随心所yù地发泄,或者不至于这么憔悴。
从第一眼看见苏杨,邹童就很喜欢这个人,他生得这么好,又经历那么多坎坷和起伏,但心地依旧简单善良,从也不会跟人计较和算计。佟琥有时候大少爷脾气犯起来,和江洪波一个熊德xing,特欠抽,可是苏杨都会忍着他。邹童其实最看不上那种委曲求全的小媳妇样儿,跟刘慧芳似的,然而苏杨的忍耐,又来得那么自然和坦dàng,带点儿憨,带点儿豁达,让人讨厌不来。所以,当苏杨跟他说“师兄,我为了钱,跟男人睡过觉”的时候,邹童彻底傻掉,他楞楞地盯着苏杨的脸,竟想不出要怎么应对。
他最恨的就是为了钱出卖感qíng的人,像小叮,乔真,像那些知道了江洪波的身份,就死不要脸贴上来的红男绿女……他不相信苏杨会是这种人,他不相信苏杨和佟琥在一起,是为了他的钱。
“我爸爸刚出事儿那会儿,特需要钱。为了把他弄出来,我奶把房子什么值钱的都卖光,结果他在里头却上吊了。我……我真是要给钱bī疯了。”苏杨的眉头微微颤抖,想着当年的一幕一幕,没有流眼泪,但眼神凄厉而烦躁,“我们连住的地方都没着落,我奶奶治病也要钱,我念大学也要钱……我真的就是财迷心窍,什么脸皮,尊严,将来,都顾不上了,只有手里有钱,才觉得安稳。现在想起来,也觉得那时候的自己,真陌生。”
苏杨停顿下来,似乎等待邹童的回应,但他静静地坐在对面的沙发里,一声都不吭。
“师兄?”他轻轻叫了一声,“你现在是不是特看不起我?”
“我跟你很熟了,苏杨,你知道我什么样的人,无论在什么时候,为了钱出卖自己,在我看来都挺下贱的。但怎么说当时你还小,傻了吧唧的,懂个屁呀,被死男人糊弄糊弄就上钩。他也够缺德的,你那时才多大啊?他妈的也够变态的,他晚上不做恶梦?你这辈子可能就给他毁了!”邹童越说越气,问他:“你打算瞒虎子瞒到什么时候?”
“这么多年,我本来不想提这事儿了,可……可最近他,他老是来找我……要钱。”
“呸!真他妈的不要脸!”邹童气得肺都要炸了:“这种杂碎,你怎么也能认识?倒八辈子的霉了!”他坐着冷静会儿,才继续jiāo代苏杨:“我看你还是跟虎子承认了吧,等那个男的败坏到虎子那儿,你跳进huáng河也洗不清啊!”
苏杨肩膀低垂,还是不吭声。
“怎不说话了?你打算怎么办?”
“我……我不想跟佟琥说。”
邹童不能怪苏杨这种想法,即便他跟佟琥坦白了,佟琥也肯定无法接受,他对苏杨是百分之一百的付出,简直恨不得把苏杨吞肚子里才把准,如果猛然知道这桩见不得人的往事,非气糊涂不可,怎么也不可能平心静气。
“万一虎子从别的途径知道,不更糟糕?”
“那个人不至于这么龌龊吧?我把钱给他,兴许就消失了呢,这些年他也没骚扰过我,不知最近怎么突然出现的。我就是……就是在心里憋得难受,我不是纯心骗佟琥的,可我又觉得自己特不要脸,特脏特乱。”
“都过去了,现在怎么想也没用,早知现在何必当初呢?谁没年少无知的时候?爱怎么着怎么着吧!”
邹童没有再劝苏杨,说实话,他也觉得那样的过往,让人需要一阵子慢慢消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