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在这里找房屋经纪?”
“买房子。”
“哦,投资啊?”
“自住,”肖恒中午不喝酒,端着水杯,朝后一坐,“我要留下来工作。”
“什么!”这消息太意外了,肖恒从来没跟他说,“这么突然的决定?”
“不突然,我考虑很久了,纽约的机会稍微好,这里职位高,gān几年再回去也一样。”
“没听你提过啊?”
“你跟Peter分手,也没跟我提啊!”
冯嘉定定瞧了他一会儿,低头吃饭,不吭声了。
“我是听人说,他和林凯旋在一起了,你们什么时候分的?”
“又没正式在一起,说分手太严重了。”
“我以为,你挺喜欢他的。”
“做朋友容易,做伴侣不合适。”
冯嘉下午不用再去办公室,他的白衬衣挽起来,露出小臂。肖恒的眼睛落在他端着水杯的手上,仿佛看得见风从他的手背皮肤chuī过。柔柔地贴在一处的感觉,像无数个暧昧的huáng昏,他们拖着手,沿着水边散步。他深深地呼吸,将那些憔悴的回忆,从脑海里翻了出去。
六月末的一个周五晚上,天气热了,冯嘉从空调充足的办公室里出来,突然收到肖恒的电话:“出门往右走,”他说,用一种奇怪的语调,“在拉塞尔街往北走”,冯嘉不明白他搞什么把戏,只得按照他的指示前行。“过一个街区……好了,你可以左转,看见我了吗?”
冯嘉四周看了圈儿,几步之外一辆白色SUV,他并不认识:“你在哪儿啊?”
车窗缓缓地降下来。里面司机的位置上,坐着肖恒。
“你gān嘛呀!”冯嘉坐进去,“我车还在停车场呢!”
“晚上带你回来取。”
“去哪儿啊?”
“到了你就知道了,哪那么多问题?”
车子行驶上湖滨公路,过了金融区,海军码头,渐渐驶入浓荫蔽日的住宅区。车子在豪宅之间穿梭,慢慢地转进一家私人行车道,两侧是高高的乔木,林荫路的尽头,是一幢高大的维多利亚风格的房子。冯嘉下车进了屋,鞋子踩在地板上,『咚咚』地响。走过前厅和长长的走廊,透过宽大的玻璃门是一片白色的沙滩,浅蓝的湖水远远地铺盖着,宁静而端庄。
“已经买下了?”冯嘉回头看着站在厨房里的肖恒,他怀里抱着个纸袋子,里面露出红酒的瓶子。
“周一买下来的,她想装修一下再搬进来,其实我觉得已经不错了。”
“真替你高兴!”冯嘉qíng不自禁地说,“还记得我们念书的时候吗?每次经过这里,你就说,你将来要买这里的房子,我那会儿还觉得你是白日做梦呢!”
“你是不是一直觉得我不够脚踏实地?”
“当然不是,”冯嘉接过肖恒递给他的红酒,“你一直都是设立目标,勇敢前进,胜利完成任务的典范!”
“Cheers。”
肖恒轻轻地撞了冯嘉的酒杯,发出『叮咚』一声脆响,那声波如同涟漪,扩散到他们的心里,扩散到他们沉睡的记忆深处。冯嘉感觉这丝绸样匀滑的液体,不停地涌入口腔,一路而下,身上每个细胞都在清香的红酒里放松,往事像晴空里突然绽放的降落伞,和风里,缓缓地下降。六年前,他们在湖水里赤luǒ地分手;六年后,他们坐在梦醒的房子里对饮,凝视着同一片湖水,物是人非……
冯嘉仿佛看见那时的自己,漂浮在浅蓝的水面上,肖恒在他对面,流着泪。那些时光,像海市蜃楼一样,此刻就悬挂在不远处,他痴痴看着,不知不觉地感到无可救药的迷失……空空的红酒瓶倒在夜风中,星星升起来,正一片夏夜星空,陈列在他们面前……
肖恒突然紧紧地攥住他的手。
第六章
他们的体温都很高,炽热的,要融化多年来所有障碍,手掌绞在一起,像两段岩浆连接了,贯通流淌在他们身体之间。紧紧地握着彼此,想把骨头攥碎,血管扯断,皮ròu碾灭……相融合,变成一只手,一只能掌舵的手,能牢牢地固定住他们的方向,两个人的方向!神志像风中的柳絮,在茫茫的天地之间,悠悠地漂浮,轻得捉也捉不住。思想不能集中,qíng绪无法控制,人心瞬间如流水,没有容器给它形状,只能任其流动,选择它想要的方向,面朝它想要的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