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得对……”
“你闭嘴!听我说!”颜咏扬声打断,几乎是嘶吼的音量像扑面而去的疾风,撞得颜颀和宁潇不由得后退了几步。
“我根本就不稀罕,也不在乎你们。你们给我的伤痛现在已经是我人生路上的很珍贵的宝物,是财富,它们让我内心通明。对于我来说,你们现在只是陌生人,我们唯一的羁绊就是血缘。如果可以,我多么想跟哪吒一样,割骨还父,剃ròu还母,但我不能,既然不能,我就认了。”
同样的话,颜叶也说过,只是那时她心里有怨,有怨,是因为有期待。而颜咏却说得那么轻描淡写,没有一点感qíng。
“姐姐还对你们抱有感qíng,所以今天你们能够站在我面前,说一通苦衷,一番废话。”咆哮过后,颜咏像用尽全身力气,声音低了下去,“可我没有。父母是什么?父母是温柔和疼爱,是付出。父爱如山,母爱如水,但你们跟这些词有关系吗?哦,跟你们的小女儿有关系。不过都不重要了,我只能说,你们没有资格在我和姐姐面前说父母这两个字,因为你们不配。你看啊,十九年我们都自己活过来了,所以你们并不是不可或缺,我们也不需要你们的补偿,你们的眼泪,你们的愧疚。”
“走吧,走得越远越好。”他抹了把脸,抽了抽鼻子,“你们唯一可以为我们做的,就是像曾经那十九年一样,彻彻底底,gāngān净净地消失。”
宁潇腿一软,被颜颀抱住才没跌倒。
明明是正值壮年的两人,依偎在一起的样子却像暮气沉沉的老者,险些被他的话压垮了背脊。
……
尤散拎着饭盒走进病房时,看到颜咏的表qíng突然手抖,心里也一阵阵地惊惧不安。
他呆坐chuáng上,两眼直勾勾望着前方,不知维持这个姿势多久,宛如化作雕像,僵硬呆板。
素来明亮灵动的双眸此时没有一点儿神采,细碎的刘海散落颊边,随风时而扬起时而落下,竟让人感到萧索。
随手放下饭盒,尤散飞快来到颜咏身边,一把抓住他的手,却凉得让他发颤。他慌了怕了,用力握住他的肩膀。
“清风你怎么了?啊?你怎么了?”尤散从没见过这么死气沉沉的颜咏,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害怕。
颜咏的眼珠动了动,放空的眼神在尤散脸上聚焦。他脸上的焦急和担忧为颜咏空落落的心注入一丝温度,一点暖意。
他想说没事,张口却发现那一句怒吼伤到了嗓子,很疼,也发不出声音。他轻轻地眨了眨眼,一抹淡若流风的笑容挂上嘴角,再一眨眼,眼底便已沁出泪光。
颜咏不想让那些不合时宜的眼泪冲垮自己构筑的心防,却又觉得应该用一场痛哭洗掉心底不知藏了多少年的对于父母的期待尘垢。他一时拿不定主意,便狠狠咬住下唇,咬破了,咬出血了,以此延缓泪水的凝聚。
尤散不知道自己离开的那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心疼地掰开颜咏的嘴,慌张地说:“别咬了,清风……你……”
焦急之中,他索xing一把拉下颜咏的头亲了上去。
双唇相贴,苦涩的血腥味盖过了亲吻本该有的甜蜜。这不过是一个不想让颜咏继续伤害自己的应急措施,不带丝毫旖旎,尤散却愕然发现,颜咏并未推开他,反而闭上眼,任由一滴滚烫的泪水滴在他脸上。
原来他不是全不在意。
他只是假装全不在意。
☆、五十三、生活(六)
颜咏侧躺着安然沉睡, 右手还被尤散紧紧抓着,呼吸悠长平缓,睡得很是安稳。
尤散温柔地抚摸他的头发, 即便只是这样安静看着他也觉得心里平静柔和。他真的很喜欢很喜欢这个人, 喜欢得为他丢失自我,又逐渐寻回自我。
可是, 刚才究竟出了什么事?明明他才离开了一小会儿,怎么回来就变成这样了?
尤散拧紧眉头, 好脾气的他难得想发脾气骂人。主要是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 而且他毫无头绪, 连出了什么事都不知道。看着喜欢的人那么难过,他又怎么可能不生气?
正想着事qíng,兜里的手机忽然震了起来, 是楚新雨的电话。他沉着脸接听,怕打扰到颜咏于是压低声音问道:“有事吗?”
“老板,你吩咐的事我已经办好,那个刺伤颜咏的人会在狱里得到特别‘招待’。关于游戏宣传, 沈先生有几个提议希望我代为转达,请问您现在方便吗?”楚新雨挑了最重要的事言简意赅地说明,公事公办的态度十分冷漠, 只有说到颜咏的名字时才柔和些许。
他语气中的特殊之处尤散不会听不出来,可是鉴于楚新雨平时的举动,他也不能说什么,而且现在的他也没有吃醋的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