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那天许莘压根不知道杜屹北是什么时候走的,她甚至不记得他究竟把自己捂在他怀里多久。反正当时她全身的血管已经快爆裂了,也觉不出冷来。她只隐约记得杜屹北说了句:“送药去吧,改天再给你打电话。”
那就是说,这事儿还没完了?
早晨的chūn风里,许莘木然地低头看看披在自己身上的外套,再抬头看看杜屹北离开的方向,她到这会儿还没缓过神来,还是有些难以置信地想:这次,究竟是自己真的撞了大运,还是这个世界玄幻了?
所以说这一年的五月真是个充满转折的时节——这个月,管县长第一次认识到生孩子也不是件简单的事;小杜大夫开始穷追猛打,用短信、电话等形式摆明了自己不抛弃、不放弃的坚定立场;就连负心人孟旭都良心发现地想要找回做父亲的感觉……然而最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江岳阳。
因为,这次,他真的、真的动心了。
那个让他动心的人,是段斐。
其实只要往前倒数三个月,江岳阳仍然觉得自己不可能喜欢上一个带着孩子的离婚女人——倒不是说带着孩子的离婚女人不好,而是可供挑选的余地那么大,自己为什么要给人家做“后爸”?讲职业、样貌、学历、xing格、收入、家境……自己哪点也不差,至于去帮别人养孩子吗?
可是遇见了才会知道:往往,你爱上的,不是一个离婚后带着孩子的女人,而仅仅是“这一个女人”——这一个,而不是别的;别的再好,也不是这一个。
周五下午,江岳阳去理工大学办事,临近傍晚时才从行政楼出来,远远地就看见段斐推着一辆自行车,车后座上驮着两袋子大米。江岳阳想要打招呼的时候她已经摇摇晃晃地骑上车子往北面的教工宿舍区拐过去,江岳阳顿一下,还是发动了自己新买的“福克斯”追上去。
从行政楼到教工宿舍区不算远,可惜有的路太窄,段斐骑着自行车能穿过去,江岳阳却要开车绕圈才能跟上。结果四个轮子的还是比两个轮子的晚一步到宿舍楼门口,江岳阳车还没停好,段斐已经拎着两包大米上了楼。
江岳阳在后面看得瞠目结舌:每包二十斤重的大米,段斐左手一包,右手一包,一鼓作气地往楼上走。江岳阳好不容易找到不妨碍行人走路的位置停下车,锁好,快步追上楼去,结果直到上了四楼才看见暂时放下大米袋子在休息的段斐。
江岳阳抬头喊一声:“段斐!”
段斐一边擦汗一边探头过来,看见是江岳阳,笑了:“怎么在这里都能遇见你?你来找人?”
“我找你,”江岳阳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前,伸手接过大米袋子,“给我,我帮你拎。”
“不用,”段斐还扯着大米袋子不撒手,“我有力气。”
“你有力气也不用拿大米袋子练手啊!”江岳阳叹口气,“找个学生帮你扛上来不就行了?”
“用不着,要是三四袋就找人帮忙……这才两袋,”段斐摇摇头,看看江岳阳的架势,还是松了手,笑一笑,“上次家里刷墙,三四十斤的腻子我一次两包,没怎么歇就拎上五楼。”
江岳阳看看段斐被勒红了的手掌,心里有难以形容的感觉在一下下地起伏。以前,他像所有那些更熟悉孟旭一点的男人一样,清一色都站在孟旭的角度上理解问题——在他们看来,段斐太qiáng势,牢牢把持着一个家庭的话语权不放手。也要qiáng,忙起工作来的时候甚至顾不上自己家,实在算不上是个贤惠的老婆。虽然优点也很明显,但并不是男人们中意的类型。孟旭离婚后,他算是少数知道内qíng的人之一,渐渐有些同qíng段斐,也渐渐开始鄙视孟旭。可是除他以外的绝大多数人依然站在孟旭一边,偶尔有男同事还艳羡地表示“孟旭是个有福的人啊,升官发财甩老婆”……这种大环境下,他再同qíng段斐,再鄙视孟旭,也终究还是隔了些若有若无的隔膜,让一些感受变得模糊、不分明。
然而今天,看看这个段斐,他有些心酸——他不知道,这样泼辣能gān的段斐,是一直以来的xing格使然,还是半路离婚的生活所迫?
一边的段斐看出江岳阳在发愣,也不知道他愣什么,还笑一笑说:“怎么,吓着了?上楼,晚上在我家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