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故发生之后,每个人都在焦急,钱军几乎连在房子里坐上片刻的耐心都没有,就连一贯沉稳的谢少伟也频频在人面前流露出忧虑之色。
似乎只有她,相较之下竟是最无动于衷的一个人。
因为从出事后到现在,她连一滴眼泪都没掉过。
不是没有听到某些弟兄在背后的议论,她想了两天两夜,最后决定搬走。
谢少伟温言劝她说:“那几个小子平时很崇拜大哥,现在也是着急了才会乱说话,你何必跟他们一般见识?”
她只是摇头,“住在这里只会让我更难受。”又跟谢少伟jiāo代,“一有消息就立即通知我。”
可是一直没有等来任何消息,无论是在用工作麻痹自己的白天,还是每一个漫长难熬的夜晚。
渐渐地,方晨甚至以为自己已经和那个世界彻底脱离了关系。
没有韩睿,她重新回到了一个再正常不过的人生,那些枪林弹雨,鲜血xing命,久远飘忽得仿佛从没有在她的身边出现过。
一直到某一天。
她照常深夜下班,走出单位门口的时候向马路对面瞥了一眼。
本事无意之中的一个动作,却令她硬生生地愣在原地,呆了好几秒。
那是个夜宵店铺外头的昏huáng灯光,在夜风里摇摇晃动,一如数月前的那一天晚上。
那晚他驾车停在她的面前。如从天降,却浑身是血,让人触目惊心。
那晚她经历了一场视觉的震撼,第一次知道有人居然可以忍耐住那样的疼痛还能一声不吭。
大概也就是那个晚上,她无意中遗失了自己的心。
韩睿是个qiáng悍的男人,任何问题在他的面前都似乎不是问题,他手中掌控着别人的命运,在好几次伸出手牵住她的手,动作呵护得如同对待某件珍贵的东西。
甚至在那场爆炸之前的几分钟,也是他亲手将她送上了安全的逃生之路。
可是现在呢?
这个城市热闹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路上不时有车灯闪过,然后方晨茫然地环顾四周,忽然觉得空旷。
只因为那个人不在了。
不管这一个多月来她如何安慰自己,事实却是,那个人是真的早已不在了。
仿佛顿悟,她突然捏紧了双手,浑身颤抖,开始快速地向前跑去。
目的地离得并不远,她在门前停住,喘着力握住拳头用力地砸门。
她有点歇斯底里,直到门被敲开,仍停不下来,不停地大口呼吸,神色仓皇绝望得骇人。
“出什么事了?”开门的女人问。
“他死了。”她突然安静下来,动了动嘴唇,这几个字一路上都在她的心里翻滚,犹如一把尖刀,每滚过一下便将心口的ròu剜下一块来,那样恶狠狠地,毫不留qíng地……知道血ròu模糊,知道疼痛异常。
她屏住了呼吸,心口仍很疼,片刻后,眼泪终于簌簌落了下来。
这一夜,方晨像是哭gān了这辈子所有的泪水。
韩睿死了。她的心里只有这么一个念头,胸腔痛得让她无法呼吸,只能蜷着身体不可抑制地颤抖。
她一直都在自欺欺人,以为只要坚持找下去总有一天会找回他。
三十多天过去了,她不愿意相信他或许已经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变成碎片,消失在大海里。
曾经的她是多么痛恨他介入她的生活,恨他霸道地掌控她的行踪,更恨他害死了陆夕。
现在她才知晓,其实这些恨全是假的,与他的生命比起来,这些全都显得那样轻飘虚幻。
知道失去了他,她才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真正接纳他。
“如果可以重来一次,我宁愿什么都不去想。”
凌晨,灯火通明的客厅里,方晨止了眼泪半蜷在沙发上,嘴角边露出一丝残忍的嘲讽,“我本来就是个自私的人,如果他还活着,陆夕的事我也可以忘记。”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
苏东在心里叹了口气,再次递上几张纸巾,没有接话。
有时候一个决定做出来,也许就是终生的遗憾。然而这世上所有的一切,尤其是感qíng一事,仿佛冥冥之中自有注定,没人能说得清对与错,就像苏东对肖莫的爱一样。
终于得到韩瑞的消息是在事故发生的两个多月之后。
起初,钱军他们并不敢贸然通知方晨,直到亲自前去确认之后,才立刻派人将方晨接到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