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巨人微微低头,朝我看来。
只见他的双目汇着金光,唇边浓密的光髯在池水中浮动。
“有意思,竟有人能活着到咸池来。”巨人开口道。
我望着他,惊诧得不能言语。
“你是何人?”
我张张口,发现自己还能说话:“我……”
“让我猜猜。”他却将我的话打断,似思索着,片刻,道:“你有我当年血气的味道,是个血灵,对么?”
这话出来,心中猜测果然没错。
咸池是太阳每日的归所,在这里的,只有日神颛顼。
太阳乃万物之源,即便句龙子螭也接近不得。故而自从颛顼化日,他在天庭就成为了传说,连我也只能在史册中才能知道他的事迹。
我被他托在手上,仰头望着那大明亮的身躯,仍感到不可置信。
我的先祖呢……那目光注视着我,温暖融融,莫名的亲切。
日君却笑起来:“怎不说话?我看你从空中落下,可是与人缠斗?”
我一讪,片刻,答道:“正是。”
话说出口,心中却阵阵牵挂起天上。子螭正与共工拼杀,不知怎么样了。
日君微笑,不紧不慢地带着我沉入水底,在一张巨大的白玉chuáng上坐了下来。
他将我放到一旁,长长地伸了个懒腰,光照伴着气息如漩涡般卷起,光采通透。
“我方才见一群小儿在天上打得欢快,你就是从那里来的?”他问。
我不禁觉得好笑,天庭苍渚皆气势汹汹,在日君眼里却全是小儿。
“正是。”我复又答道,停顿片刻,补充道:“是子螭和共工。”
“共工?”日君想了想,未几,颔首道:“是他啊。”
我诧异地望着日君。远古时,颛顼与共工大战,共工败绩,散神而死。如今再提起他,日君却这般平静。
“共工复生,神君可觉有异?”我忍不住,开口问道。
日君没有回答,却缓缓道:“你心中思虑甚重,可是为了那两个小儿?”
我愣了愣。
他的目光透彻,似乎能将我心底每一处dòng悉。
心绪 慢慢涌起,好一会,我点点头。
我苦笑:“若磐沉睡了,子螭亦命不久矣,可我什么也做不了。”
日君看着我,未几,却低低地笑起来,声音洪亮如巨钟。
“想当年,我也常常被后羿姮娥那些小儿们闹得不得安宁,如今虽许久不理,我还是一看就知晓。”他说罢,像想起什么,四下里找了找,从白玉chuáng下摸出一只金光灿灿的物件来。
“小神女,我千万年不曾与人见面说话,今日可算痛快。”日君将那物件递给我:“这是我闲暇时炼下的,反正无用,赠你好了。”
我看去,只见那物件小巧,只有巴掌半大,是一根细匕首。
讶然望向日君,却见他已经站起身来,伸伸四肢。
“万事皆在人为,去吧!”他微笑地长吟一声,周身忽而发出刺目的光辉,未几,化作一团白光,融入了太阳的光芒之中。
不等我开口,一股水流涌来将我托起,朝上方送去。
蓦地出了咸池,天地间已经夜色沉沉。
水流将我托到水面就消失无踪。我腾云上天,朝脚下望去,咸池浩瀚而平静,已经见不到太阳的身影。
方才的阳光温热还留在身上,一点倦意也没有。
“去吧……”日君的声音仍徘徊在耳旁,他方才的话语,似无所指,又似别有深意。
心中还念着那战场,我收回目光,转身朝打斗的那片天空飞去。
“这不是神女么?神女!”忽然,一个声音从侧方传来,我望去,只见一片光芒在夜空中朝我靠近,是几名夜巡的仙官。
看到我,他们面容惊讶:“神女原来在此。”
“神君如何了?”我迫不及待地问。
“神君安好,如今正在营中。”一名仙官道。
心中一下安定,我又问:“今日战况如何?”
那仙官与身后几人相觑,道:“神女且随我等回营,自然知晓。”
我看着他们,觉得有些异样,片刻,颔首答应。
仙官们引着我往天空飞去,使了缩地之术,一时间风涌云动,待到了地方,我却发现不是白日里的战场,而是又回到了八荒边上的苍渚之门。
天空乌云滚滚,天庭的兵将列阵云端,在海岛上设下营地,气势威压。
才要降下云头,忽然,一片云彩从天空中急急降来,我被一双臂膀用力地抱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