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向长镜头,乌漆漆黑dòngdòng似一口深井,不知装载谁的冤屈,谁的苦命。
“宁小姐笑一下,哎——好的——再笑开一点,雀跃一点,充满期待——唉——嘴角稍微再往上一点点,坚持一下,再来一张……”
是不是,连头顶水晶灯都在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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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市,上班族踏着三寸高跟鞋追公车,再换地铁,爬高楼,找回岗位。
街上热闹一阵又突然停泊,市中心百货大楼上LED屏幕上,女明星的脸一张张换,chūn夏新款已上市,又能掀一番疯狂购买cháo。
祝你日进斗金,祝你风光无限,不要像街角驼着背买张报纸还要挑三拣四谈价钱的某某人,做猪做狗庸庸碌碌一辈子,一个月留不住一千块,买不起商场一件衫,喝不起酒楼一壶茶,一辈子被老婆指着鼻子骂,窝囊废怎么不去死,谁谁谁老公已经挂满身金条金链,牵藏獒养小蜜,建楼卖楼,吃一顿饭顶你一年收入。整天累得像一只死狗,活得更像,无钱无尊严,穿得破烂,商场迎宾都让你回家换衣服再来。
“不如拼了。”茶头嘴里的烟下一刻就要烧到嘴角,人闷得好像紫砂壶,里头水沸了外面也听不到响,分不清究竟是叫茶头还是戳头,一张嘴就是蹩脚家乡话,掺杂一两句国语,算是对得起你。“不如拼了”几个字不讲得像八,如的音全靠猜,只让一车人听懂了拼了两个字。
陆满不抽烟,今天吸的是大麻,也算积极备战,下车后再放一首heavy metal,长头发神经病在耳机里嚎叫,杀人都变作刺激游戏,一举枪计时开始。
guī狗倒是很爱讲话,跟陌生人谈心,年纪轻轻就秃头谢顶,一脸油腻腻的猥琐劲。“哎,你说,gān完这一票,拿了钱,你要去gān嘛?买房买车买女人?还是继续跟着大哥混哪?”
大屏幕上的广告又换成穿着xing感内衣搔首弄姿的白素素,红色的光穿过车顶,密闭的空间让人呼吸艰难。出人意表的是,出声答话的居然会是孙国祥,一位沉默寡言刀疤男,香港黑社会电影里脸谱式人物。“住最大的房,开最好的车,gān最骚最靓的女人。”
guī狗一拍大腿,一脸谄媚地叫好,“cao,说得对。可是就这么点钱不够吧,现在的女人上下两张嘴,哪一张都填不满。”
茶头说:“是你太小吧,上下哪一个都填不满。”怪腔怪调的调侃,紧张的气氛里凸出的刺头,孙国祥皮笑ròu不笑地扯了扯嘴角,guī狗憋得满脸通红,只有茶头为自己的金玉良言而放声大笑,而陆满却在仰头看变换cha播的LED大屏幕,名媛淑女的红色婚纱别具一格,浓厚的妆,摇曳的裙,同无数湮没在人群中的女人一样,面目模糊,美丽却不曾动人过。
guī狗尴尬,也顺着陆满的目光向上看,嘴里不gān不净地说:“靠,这么漂亮的妞,跟她睡一觉一辈子都值啦,你看那个胸脯,跟刚才拍内衣广告的女明星差不了多少,真他吗的……嫩啊……”
陆满不说话,抱着枪,斜斜看着guī狗,满含轻蔑。
guī狗又说:“不过听说有钱人都他妈吸毒又滥jiāo,估计这个女的也不怎么样。就光是脸长得纯,下面不晓得被多少男人光顾过。”
陆满这下倒是觉出些粗鄙的骄傲来,真想说,不好意思,那一位的处女落红由他拿下。
她的身体,每一寸都是蜜,值得夜夜回味,日日怀想。
滴答滴答,秒针追赶着快速溜走的时间。光头司机已经开始看着腕表计时,gān巴巴语调说:“我只等你们十分钟,十分钟之后没来得及上车的人,不要怪我。靠自己吧。”
带上面罩,握紧枪,心中默数,五,四,三,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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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台那位红得发紫的男主持也被请来,西装革履,油头粉面,讲一两个不咸不淡的段子,不知从哪一个论坛发言里抄过来,为逗乐席间政商界名流,比在电视节目里讨好普罗大众更卖力。
一个个油头粉面,一个个光鲜亮丽。
稀稀拉拉掌声起,人人转过身来看,一盏孤灯追随她缓慢脚步,映出她苍白的皮肤,鲜红的唇,烈焰一般灼灼燃烧的红嫁衣,照亮一整个厅堂里翻腾得令人作呕的虚伪做作。
毕竟不是正式婚礼,少却许多固定流程,邱一业西装革履,一派儒雅气度,在门口已经弯起手臂,等她伸手相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