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骂着骂着,悲从中来,忍不住低头饮泣。
余乔反握住她的手,听田一峰说:“你觉得现在他那样,是活得好好的吗?”
小曼红着眼反驳,“他没死,他逃了,他他妈的就是个懦夫、孬种!”
田一峰听得恼火,“你说够了吧。”
这一回却是余乔答他,“你们的谎也撒够了吧。”
田一峰闭紧嘴,一语不发。
余乔拉上小曼,准备出门取车,“你不说也不要紧,我明天再来,每天都来,等够三百六五天,总能等到他出来。”
“余乔。”田一峰严肃的脸上,终于多出一点不一样的神色,“小川有他的苦衷。”
小曼翻个白眼,“呵——你们男人的苦衷可真多,你什么时候出本书啊,就叫《男人们的一千零一个苦衷》,指导指导其他不会编瞎话的男同胞们。”
田一峰被气得要吐血,“你!你这人真是……”
小曼扬起下巴顶回去,“我这人怎样?我最起码堂堂正正,没窝窝囊囊改名换姓躲在这破山沟里装怂。”话说完,一把拉住余乔就往外走。
田一峰在身后喊余乔,然而这两人像是铁了心,头也不回地走了。
回到车上,余乔还在发愣。
小曼挂断电话,得意地说:“你放心,我刚已经打电话托人去弄名单了,一会儿就能发过来。”
余乔说:“我不是他亲属,见不了。”
小曼信心满满,“那就再找找熟人,我在这圈子混这么久了,勒戒所里见个人算什么?又不违法,放心啦。”
“那……最好不要透露我是谁,我怕他还是不肯见我。”
“啧——你怎么就那么怂呢你。”她嘴上嫌弃,心里却心疼。小曼说:“乔乔,他那个样子……你还愿意吗?”
余乔的视线落在窗外一株矮杉树上,穿过叶片,目光悠远,她一人低语,“我很害怕,我怕他忘了我,更怕他恨我。”
也正是这时候,田一峰走出大门,盯了他们的车一小会儿,转过背上了自己的黑色起亚。
“拽个屁,臭傻bī也就配开一辈子破起亚。”
小曼发动她的xc60,抢在田一峰之前开出停车场。
第三十章会面
二零一四年十二月五日天气晴。
余乔一夜没睡,醒来时眼下乌青,黑眼圈正在耀武扬威。
她叹口气,想着自己或许是老了,再也经不起熬夜摧残。
然而与陈继川的会面安排在今天下午,她对着镜子里憔悴不堪的自己,心头盖着一片yīn云,停停走走,总是心烦。
补点粉吧,她想,不然真的很像女鬼。
一段不眠的长夜并没让她彻底清醒,她想见他,去见他,然而见了面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很少有这样走一步看一步毫无计划的时候,她开始焦虑,满屋子找rǔ液和粉底。
对着镜子化妆时手一抖,口红画出了嘴唇,将自己描绘成马戏团可怜的小丑。
她怔怔看着镜面,忽然喊一声:“陈继川——”
停一阵,她低下头,把妆卸了gān净。
她准备就这样顶着一张毫无血色的脸去见他,纠结太长时间,临了反而无所畏惧。
会面被安排在一间内部办公室。
余乔坐在长沙发上,摸了摸衣兜,准备去窗台底下抽根烟,安抚自己焦躁的qíng绪。
这时候门开了。
管带把陈继川领进来,“就半钟头,抓紧时间。”
余乔点头。
管带再看陈继川一眼,关门退了出去。
余乔盯着他,慢慢站起来。
午后的天yīnyīn沉沉,光线晦暗。
他的头发剃得很短,几乎露出青色的头皮。
眉头那道疤还在,他习惯xing地抬手挠它,几乎和她记忆中的轮廓一模一样,然而他的左眼毁了,很明显带着义眼,没有一丝光彩。
他还是那样站着,微微弓着背看她,“唔,早知道是你。”
他漫不经心,不想她辗转反复,这感觉比厌恶、痛恨或逃避更让人愤怒。
余乔已经过了大悲大痛的时候,此刻面对他时,她的心qíng远比想象中平静。她仍然爱他,但这份爱被迫掺杂了太多额外的感qí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