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chuáng上的女孩已经睡着了,她向右侧卧,蜷缩着裹起了被单。她的睡姿很不好,总会把头埋进被子里。陆韶迟叹了口气,不厌其烦地帮她理好被子。
哐!窗外闪电划过,天空顿时亮如白昼,盛夏的雷雨总是很多。睡梦中的以陌听到雷声忍不住颤抖了下,将被子捂得更紧。医院的冷气温度很高,以陌的额头,脖子都沁出了稀薄的汗珠。陆韶迟轻轻地扯开她的被子,以陌突然地抓着了他的手,死死地。
“打……打雷。”她呢喃着,似乎陷入了梦魇中。
“我在这里,我一直在这里。”以陌一直都害怕雷雨,闪电的时候总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哪也不去。陆韶迟任她抓着自己的手,安慰似地拍着她。
“你说过……不走的。”以陌手上的力气更大,尖锐的指甲扎得他有些疼。他不知道她梦到了什么,只能坐在病chuáng前陪着她。陪着她,从一开始他就不能走进她心里,但是至少他能为她挡风挡雨,至少任何时候,他都不会主动放开她的手。
“云暮寒,你混蛋。”她含糊地诅咒了一句,眼角有些湿意。梦里是他转身的背影消失在风雨里,还记得他许诺过,以后每个打雷的夜晚他都会陪在他身边。可是,那样一个雷雨之夜,她眼睁睁地看着身边的亲人一个个地离她而去,恐惧是那样的深刻。她蜷缩在房间里,瑟瑟发抖,那个发誓陪她过每个雨夜的人却远在渤海另一岸。云暮寒,你混蛋!你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坏蛋!
……
阿啾!云暮寒打了个喷嚏,谁在说他坏话吗?不知道怎么回事,刚才那个急症室医生指着他鼻子骂“有钱有什么了不起”的时候,他居然会想起那个女人的脸。他心里冷笑,那个口口声声说有钱没什么了不起的女人,其实是很贪钱的。
记得有一次,在网吧门口,他的自行车给偷了,他们一路走回去。看着穿梭来去的汽车,她恨恨地说:“有钱有什么了不起的,等咱发财了,我要买两栋房子,一栋用来住人,一栋用来养猪。咱吃饭每顿摆两桌,一桌用来吃,一桌用来看。等咱发财了,我还要买齐所有颜色的BMW车,星期一开白的,星期二开蓝的!星期三就开红的,咱一个礼拜不重复!”她握着小拳头,瞪着大眼睛,愤愤仇富的样子,很是可爱。特别是那句咬牙切齿的“等咱发财了”,让人忍俊不禁。
当时,他还看笑话般地问她,到底他们该怎么发财。那女人一脸小市民的jian诈笑容:“你不是会编程么,而我以后一定会是出色的游戏策划,以后我们一起开游戏公司,双剑合壁,谁人可敌?等咱们的游戏软件发行了,就一起到学校门口卖盗版,一天卖它个几百份!”那时候的他,被她傻乎乎的得意模样轻易迷惑,所以才会爱到失去了理智,所以才会输得一败涂地。谁又会想到,安以陌真的会把钱看得那么重,为了五十万,轻易出卖了他们的爱qíng。分手之后,他甚至还期待着能接到她的电话,哪怕是一句后悔,一句挽留都可以。可是电话来了,却只是那样淡漠的一句:“云暮寒,那五十万支票是你妈给我的,能不能还我。”瞬间,让他所有的期待崩塌。她怎么可以那样的绝qíng,在分手之后只问他要钱。
雨下得滂沱,噼里啪啦地打在落地玻璃窗上。窗户衬不住雨珠,哗啦啦的地一缕缕地往下坠。他望着在雨中的城市,突然觉得胸闷。嶙峋的水光,仿佛海面上细微的波làng,悄无声息地将他覆盖,淹没。金恩彩已经睡了,他却定定地站在窗前。他是六年前认识金恩彩的,在夜总会。那时候的她带着稚气的憨勇,站在人群中低头瞬间的样子,很容易让他想起以陌。金恩彩的睡姿不好,会踢被子,喜欢蒙着头、侧着身。或许就是那糊涂的一夜醒来,看到身边女人蜷缩的睡姿,他才会和她继续jiāo往的吧。
他有些愤愤,为什么伤害的人,可以转身走开。而被伤害的一方,却依然选择念念不忘。让他最气愤的是,每一次他告诉自己要去恨她,想起来的却偏偏都是她的好。她的小聪明,她yīn谋得逞时候的笑,她沮丧时候撅起的嘴,她害怕时候眼中如同惊鹿一般的惶恐……
哐!惊雷响起。
云暮寒习惯xing地转身,却发现身后的人早已经憨然入睡。他自嘲地笑了下,多少年了,每一次雨夜他都会不自觉地担心。想那个笨蛋女人是不是又缩在角落里用被子把自己捂得严实。只是,她一定不会再想起他吧。或许对她来说,把自己埋在钞票里就无所畏惧了!云暮寒紧紧地握住了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