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冬冬听了,心里头有些失望。
不过他心里头的这点失望很快就被过年的喜气冲淡了,除夕夜要守岁,按惯例是要给压腰钱的,这是压岁钱的一种,要在大年三十晚上给,长辈给晚辈,装在兜里从旧的一年向新的一年跨过去。周岗不在家,艾冬冬的压腰钱是老太太给的,他跟周婷两个,一人六百块。
这是很大的数目了,农村的压岁钱平均还在十块钱左右挣扎,他们一人六百,绝对是大手笔。连周放都说:“老太太今年这是打算要把压箱底的都拿出来啊,这多个孙子就是不一样。”
去年的时候老太太给的压岁钱是一人三百,今年周婷和鑫鑫他们都是沾了艾冬冬的光。
艾冬冬活这么大了,还是第一回拜年给人磕头,是真磕,不是做做样子。周放他们这一辈长大了是不用了,可是他带着周婷他们这几个孙子辈的,齐刷刷地都磕了头,要说这大户人家的气派,繁琐的规矩也确实重要,艾冬冬就觉得庄严肃穆,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觉得过年这么有年味,跟电视剧里头看红楼梦似的。
吃晚饭的时候一大家子人都聚的齐齐的,唯独少了周岗,可是老太太居然也没问,其他人也没问,看来周岗过年的时候不着家已经不是第一回,大家都见怪不怪了。吃完饭周明带他们去院子里放烟花,鑫鑫跟他妹妹年纪小不敢放,周婷是女孩子,所以烟花几乎都是周放跟艾冬冬两个人放的,艾冬冬激动坏了,又喊又叫的,满院子火树银花,那叫一个热闹。
瑞玲给艾冬冬织了一条围巾,大红色的,围上又暖和又喜气,艾冬冬非常喜欢。他本就是皮肤白皙光洁的人,红围巾一衬托,整个人显得更gān净秀气了。
“你给你家里头打过电话没?”周放忽然问。
艾冬冬一开始没听清,只顾着看烟花了,噼里啪啦一阵过去之后,才回头问:“你说什么?”
“我说你,给你家里人打过电话么?”
艾冬冬没想到周放突然问这个,摇摇头:“没有。”
“一直没打过啊?”
“没有,不想打,没电话。”
“没电话我借你啊,怎么不打?”
艾冬冬脸上的笑容就凝固了:“家里没人了,跟谁打?”
“你妈不是还在么?”
“她早不管我死活了。”
周放看艾冬冬心qíng不怎么样,就没有在问下去。可是他这么一问,好像把艾冬冬给得罪了,艾冬冬在旁边站了一会儿,就出去了。
周放抽了根烟,没见艾冬冬回来,就走了出去,外头艾冬冬站在大红灯笼底下,身量似乎比刚见面的时候高了一点,可还是看着很瘦削,围着个大红围巾,看着挺jīng致的一个人,是城里人,跟他们总有点不一样。
“你生气了?”
艾冬冬回头看了一眼,笑了笑:“生什么气?”
“我就是关心你。”
“我知道,我这个人是不是挺冷血的,大过年的也不跟家里人联系?”
周放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沉默了一会儿,又发现沉默好像就等于默认了承认艾冬冬是冷血一样,赶紧说:“我的意思是……”
“我跟我妈关系不好,她有时候对我特别亲,说跟我相依为命,可有时候对我又特别狠,觉得要不是我,她也不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说当时怀上我的时候不该生下来,该打掉……她说多了我也挺烦的,不想理她,时间一长,跟她感qíng就不好了。”
“她可能也是一时冲动才说这种话,我就不信这天底下还有不爱自己子女的母亲。”
艾冬冬抿了抿嘴唇:“可能我这个人生xing随我亲爹,冷血。”
周放听艾冬冬这么一说,感觉再扯下去气氛会更不愉快,于是沉默了一会儿,就又换了一个话题:“我大哥怎么还不回来,明天还得早起去上坟呢,可不能喝太多,我给他打一个。”
他说着就掏出手机来,给周岗打了一个电话,这一回电话打通了,周放大声说:“哥,你什么时候回来,要不要我们去接你?”
艾冬冬在旁边聚jīng会神地听着,可是听见电话那头乱糟糟的,听不清楚。
“那你喝个差不多就赶紧回来,对了,冬冬在我旁边呢,有话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