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气够大,练练?”程勉很是“认真”地提议。
叶红旗看了他一眼,也来了点兴致,招手叫来两战士,将其中一个人的抢抬手扔给程勉。两人重新换了弹夹,各选择了一个靶位,跪姿打单发,十五发子弹全部打完之后,身边已经站满了围观的战士。还是头一次见连长和别人比试,而且还是陆军的,也算是不同军种间的较量了,当然值得一看。
报靶员很快给出了比试结果:程勉十五发子弹一百四十七环,叶红旗,一百四十三环。四环之差,空军发she队输了。程勉禁不住就乐了,想他一人单枪匹马,倒也能沾光。
叶红旗歪了歪头,满不在乎地对围观的战士们说:“继续训练!”
于是众人都散了,程勉把枪还给小战士之后,走到叶红旗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由此可见,相较于这外部环境,心里因素对she击成绩的影响也是不容忽视的。”
叶红旗瞅他一眼:“不是我说你程勉,哥们我都成这样了,能少损我几句适当的表示点同qíng么?”
程勉表qíng闲适地送他两字:“活该。”
“得!”叶红旗举了举手,表示彻底服气。
刺骨的寒风从营区的另一头刮来,卷的军装也飒飒作响。程勉抬头看向天空,雪后的天空澄净无比,透明又高远,这样的景象,恐怕在沙漠里才能看到。他站着,凝望天空良久,对叶红旗说:“来的路上碰见你们基地政治部一个gān事,听他说是跟你同一批来的,提起你的时候相当佩服,说没人能在这地方待这么久。”
叶红旗把帽子摘下来别在肩章下面,望着远方,轻淡地笑了下:“又不是龙潭虎xué,有什么可值得佩服的。”
“起初我也这么想,可来了一看,也觉得你小子有点儿本事。”在叶红旗面前,程勉总有本事把自己的佩服说得不像是在恭维,“只是有时候,我觉得你脑子还是太轴,就拿卓然来说,我就想知道,你还准备耽误人家姑娘几年?”
叶红旗似是真正地在思考了下这个问题,因为他的表qíng有些茫然。
“说实话程勉,我觉得自己挺混的。有时候我觉得根本配不上卓然,可要是让我放手,我做不到。四年了,任谁都该有个jiāo代,无数次话都到嘴边了,可我又生生把它咽了回去。我不敢,是真的不敢说。”
“怕什么?”
“怕什么?”叶红旗喃喃地重复这句话,“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怕死。”
程勉没说话,只是微微低叹一声。
叶红旗突然笑了,笑容很是漂亮:“倒也不是真的怕死,只是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下,这是个不得不考虑的问题。自建队以来,队里前后已经有四人长眠于此。每年都有死亡名额,没有奖章、没有荣誉,没有什么烈士头衔,有的不过只是一份事故报告。说实话,这种死法,还真比不上来场战争,血染长空来的好。所以说没什么值得佩服的,这份儿工作不难做,只是有些吃力不讨好罢了。我呢,与其说是一个人人敬仰的英雄,倒不如说是一个傻子,谁让咱心眼实呢。”
程勉唇角弯了弯,像是在笑。
“也只有傻子能gān稳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儿,于你,于我,都是。”他放慢声音说,“可你想过没有,你不可能一直待在这里,总有离开的时候。”
“我知道。我从来都不是多高尚的一个人,不可能在这地方守到死。我来的那一天就知道肯定会有走的那一天,可是,不是现在。”突然提到离开,叶红旗的眼神有了一丝留恋,“我来之前,每年发she队招不齐人,不是谁都愿意做傻子。经过这四年,qíng况终于好了一些,不过也只是一些。所以我现在还不能走。”
“真当你是万金油,搁哪儿都管用?”
“不是管用不管用的问题,我就是怕扔下这摊子就走了,往后自己心里惦记,求个心安吧。上面领导也给我面子,说句不是大话的大话,这地方不是谁都镇得住。”
程勉又叹了口气。
听叶红旗说这么多,他算是明白了。也正是因为明白了,所以他才叹气。
叶红旗现在正面临一个两难的境地。不离开这里,他就不敢跟卓然在一起,因为他不敢冒着牺牲的危险去给她jiāo代。可若是离开,他心里仍会有一道过不去的坎儿。两者相较,他选择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