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景文刚走那段时间,我家的气氛差到不能再差,我爸我妈见面就吵,有时还会动手,吵得最凶的时候我爸一连几天住到学校不回家。
他们虽然吵得凶,但对我,他们却采取了另一种态度,不打不骂,也不闻不问,好像在那个家里,周景文走了,我也再无存在的必要。
那时我休病假在家,我的身体和心理都出现严重问题,上学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我想我大概是疯了,因为总是听到周景文笑嘻嘻地在叫我。
第一次想到要去找周景文,是在他的百天忌日。我爸我妈一早就打了一架。起因我不知道,只记得我换好衣服,想要跟他们一起出门去看周景文时,我爸第一次冲我发了火,什么都没说就给了我一耳光。
我被打得晕头转向,但我在意的是能不能跟着去看周景文,我转头求我妈,她刚吵完架哪里有心qíng搭理我,拿了东西哭着就下楼了。
我浑身发抖地扶着门站着,眼睁睁看我妈头也不回地走了,再看我爸,他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把锁套到铁门上。我木然的看着他,他将嘴里抽了一半的眼拿在手里捏碎了,盯着我说:“这个家已经毁了,你可怜可怜我们一把老骨头,再经不起你折腾。”
“爸……我……”
“在家好好待着,你要还有点良心,就去文文房里跪着。什么时候他能原谅你了,什么时候你再起来。”
我爸说完落了锁也走了,我靠着门,半晌都喘不过气。我知道,我爸这辈子都不可能原谅我。
我爸走后,我如他要求的那样,去周景文的房间里跪下。就在从前他放篮球的地方,一直跪到下午天都黑透了。我看着窗外的光线一点点暗下来,看着yīn影一点点将我包裹,突然觉得黑暗对我来说才是最安全的。
我爸妈还没有回,我想站起来,但因为跪得太久,而且一天下来滴水未进,起身时我头晕得厉害,结果一头撞到椅子角上。
我只晕了一小会儿,爬起来也没管头上的伤,径自回自己房间,翻箱倒柜把能找到的药都翻了出来。但那些都只是感冒药和退烧药,我也没具体看是什么,一片片撕开就着水全吞下去。
吃完我还记得锁好门,然后转回去合衣躺到chuáng上。胃里火烧火燎般痛的时候,我咬着被子一声不吭,心里倒隐隐生出一丝快意来。
不知道是不是药的关系,我的幻听又开始了。我听到周景文在叫我,哥哥哥哥,叫得我心里又酸又甜,还一阵阵揪着发痛。
我以为我终于可以去见周景文,但我这人运气一向不怎么好,做什么事qíng都容易在关键时刻出岔子。就像这一次,我以为万无一失,结果还是被我妈给打乱了计划。
在医院醒来时我就知道我又错了,不是错在我选择结束自己,而是错在我时间把握的不好。我躺在chuáng上,静静都看着我妈。她哭过,但很正常,周景文的百日忌,她哭成什么样都不奇怪。
我以为我妈会骂我,但她没有,从头到尾甚至都不提我做的蠢事。我住了四天院,她就在医院陪了我四天,连学校的临检她也没回去。
晚上我又幻听,半夜三更听到周景文叫哥哥,我从浅眠里惊醒,掀开被子下chuáng往门外走,边走边要文文等我。
我妈在我开门的时候已经冲过来,拽着我拖回到chuáng上,又啪的一声开了灯。刺目的灯光让我张不开眼睛,只顾低着头慌里慌张地念叨着周景文。
我妈问我在gān什么,我抓着她的手说周景文在找我,我妈愣了一下,反手就在我肩头拍了一巴掌,接着就开始哭:“那个没良心的已经死了,你又这样,你们一个个还叫我活不活?”
我被我妈哭得不知所措,想安慰她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不会说,我妈也是,估计是气糊涂了,扑通一声在我面前跪下来。
她是真的在跪我,因为她已经捂着脸求我原谅。我不懂她什么意思,只是凭本能也从chuáng上滑下来跟她跪到一起。
我妈边哭边说:“小晨你忘了你弟吧,他会发生那些事,都是因为我这个妈妈做的太失败,我没有教育好他,才会让对你产生那样的感qíng。”
“妈,你……”
我想问她怎么会知道,但我问不出口,我妈很明白,也不再隐瞒,哭着说:“你弟撞车那次,不是救什么同学,他是跟我吵架,赌气跑出去时才出的事。那个混蛋,他居然跟我说喜欢男人,他说他爱你,我怎么受得了,我发了疯地打他,拿到什么都往他身上打,我想把他打醒了,结果,结果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