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了想,忍不住苦笑,我大概还是信的吧。
黎叔也没等我回答,掉过头去,自言自语又说:“要是真有报应,怎么不是报应在我身上?”
黎叔爱云叔,自然是希望有什么苦都自己来扛,而云叔恰恰也跟他想的一样,不但不可能让他代受,就是自己痛也都要躲起来才好。
沉默地跟着黎叔,望着他犹自挺拔的背影,心头却被他鬓边的霜白扯得发疼。他也毕竟不年轻了,原先还觉得是,但转眼间就老了。
不都说岁月无qíng人有qíng,可人太多qíng的时候,岁月也未见得更多qíng一点,人还是要老,爱别离,求不得,老也就是一瞬间的事。
“找个地方陪我坐坐?”黎叔突然说。
“好。”除了答应我别无想法。
黎叔侧头对我笑了笑:挺感慨似的又说:“我和苏云自从来这里,就跟从前那些人断了联系,我们朋友不多,你是其中之一。”
第六章,喝多
我自己也是朋友不多的人,这归功于我孤僻又冷淡的个xing,就是之前上过班的几家公司,同事之间笑我清高的就不少,我倒并不在乎,也自认没必要解释。
这样的我突然被黎叔这样“告白”,惊愕之下,难免又感动得一塌糊涂。可感动感动着,又开始替他们两个难过。
其实我对他们之前的经历并不清楚,只从他们过往的言语里隐约猜得几分,他们的感qíng是基于从前比肩作战,浴血走过来的生死深qíng,是过命的关系。因此我很难想象,如果云叔最终不幸,黎叔又该如何。
想想他们,又总免不了要想到自己,想到我和沈宴。
我们两个刚在一起的时候,可不也自诩苦命鸳鸯,也是承受了很多才走在一起。我一直以为,不管外面多少同xing恋人分分合合,我和沈宴一定能携手白头。
我也不知道我这信心是从哪里来的,等真分了手,才恍恍惚惚地意识到自己的可笑,竟会有那样狂妄的想法。
现实的确让我挫败,只是对象换成黎叔云叔,见识过他们彼此间全心全意的信任和爱护,却终究也是要面临终将分离的结局,不禁悲从中来。
也许这世界的确不是谁离了谁就不能活,我可以,黎叔这样的人更不在话下。可真要细想,事实却是,也许就是因为了少了一个人,这以后的日子也就只能对付着过。
黎叔已经走到我前面去,大概是问了我什么,没听到回答就回过头来,才看到我还杵在原地傻愣着,有些好笑地又走回来,站在我面前笑着说:“你是在为我们难过?”
我没说话,他又了然一笑,转过身慢慢往前走,淡淡地说:“不需要的,你云叔可比你想得开。”
许是我想多了,黎叔这话里其实是有多少无奈。可他说的又不错,云叔自己早已经把生死jiāo给老天。
我快步跟上去,走在黎叔边上抱着一丝希望问他:“换个医院看呢,会不会有更好的办法?”
“他觉得没必要。”黎叔说话的时候已经拢着手点了一支烟,转头递给我烟盒,问我要不要。
我抽了一根,对着他递过来的烟头点了,可才吸了一口,就呛得剧烈咳嗽起来,直咳得整个胸腔都痛了,不得不弯下腰忍受着。
黎叔有些意外地问:“你不是抽烟嘛,怎么还呛成这样?要不要紧?”
我摆摆手,喉咙呛得有点痛,哑着声音苦笑:“最近感冒没敢抽,才几天就不习惯了。”
“好了吗都?看你脸色不好。”顿了一下,黎叔又说,“别觉得年轻就不碍事,自己的身体还是要照顾好。你云叔见了肯定也得这么说你。”
下山的路上黎叔接了个电话,他语气不太好,冷冷淡淡地“嗯”了几句就挂了,然后跟我说有急事要处理,下次再约我喝茶。
从山上回去后的晚上,七八点钟的样子,家里有人敲门。
我听到了,但没想从chuáng上爬起来去开门。这阵子身体不好,稍微活动活动就浑身疲惫不堪,躺下来就懒得再挪一下。可门外的人很坚持,门铃响的尖锐刺耳不依不饶,为了我的耳朵着想我也只得下chuáng。
门外站着的是沈宴。
我倒没觉得意外。其实那天在派出所碰到,我还以为他当天就会找过来。算起来他可晚了不少天。
隔着防盗门,我问他什么事。沈宴摸了一把鼻子,大概是冻的,鼻尖看起来有些泛红,他跟我说:“小景,我就是想看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