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并不需要我,我的身份并不足以出现在那样的聚会上。”
“您怎么会这么认为呢?”
安德鲁说:“公爵说他和您曾在同一个学校里求学,这是多么难得的事!您必须要去,否则公爵会非常失望的。”
休斯也说:“这是非常大型的聚会,许多外国的使臣都会出席。想想安娜吧,或许她跑去其他国家了呢?”
爱德华不得不答应了。
这位大人为此感到愧疚么?在无人的午夜,他是否跪着承认过自己的过错,亦或是在妻子或者情人的枕边安睡。爱德华并不好奇。这是多年以前的事,遥远到几乎可以当做不曾发生。真正的绅士应当假装它不曾发生。
但萨克林公爵并不是位绅士,这一点,他在多年前就已经证实过了。
阿尔米娜因为身体原因无法前去,薇薇安和绅士们如约出席了公爵的聚会。萨克林家族是法国的老牌贵族,与许多姓氏都有姻亲关系,包括休斯母亲的家族,也迎娶过一位萨克林的小姐。
“哦,欢迎诸位的到来。”
萨克林公爵携妻子优雅地走过来,他们向每一位客人问好,无论他是异国的使臣,还是没有头衔的平民。所有人都能够在宴会上得到足够多的尊重,这样的尊重不免令人生出些虚妄的骄傲,仿佛自己也成了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似的。
爱德华不得不向公爵与公爵夫人行礼,公爵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又很快离开。他保持着尊贵而温和的笑,说:“日安。”
安德鲁激动地想要与公爵攀谈,但客人众多,且身份高贵,他很快被排挤到交际之外。“别泄气,”休斯安慰道,“我来为你引荐几位大人吧。”
爱德华谢绝了休斯的邀请,独自走出喧哗的大厅。夜里的微风带来一阵凉意,爱德华下意识颤抖了一下,并捏紧了自己的领口。
另一个人走到了他旁边。
爱德华猛地回头,他以为会看见不想见的人,却看见了年轻的爱人。他金色的发丝在月光下泛着细微的光辉,仿佛藏着什么珍宝。
他就是珍宝。
“文斯……”爱德华忍不住冲上去抓住了文森特的手臂,“你怎么在这儿?”
文森特垂下眼看他,“我当然可以在这里。”
他反握住爱德华的手腕,拉着他走到庭院中央,喧闹离他们远去了,耳边只剩风吹过树叶的声音和繁杂的虫鸣。爱德华有些失神地看着他,他们身处巴黎,他们又像回到过去。
“文斯……我……”
爱德华想要说话,他想要解释,却发现无法辩解;他想要质问,又舍不得说一句重话。他只能看着文森特依旧年轻而英俊的脸庞,看着他蓝色的双眼,喃喃地说:“我很想你……”
我很想你。
那么多情话,那么多谎言,那么多罪与爱,我都说不出口。我看着你,我只能看着你,即使这样,就叫我快要死去了。
爱德华撑在文森特的胸前,他抓着年轻人的衣襟,几乎要被粗糙的花边磨伤。“你去哪里了……为什么不来找我,为什么不写信给我?……你对我太残忍……你怎么能够不见我……”
他颠倒着句子,说些含糊不清的话。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离开我,抛弃我,带走所有的光和热,把我永远地留在冰冷的雪夜里?他说得那么凄惨,如同被兽夹咬住腿的动物,它用含泪的双眼注视着猎人,质问他为何要这样伤害它。
说得好像他自己才是受害者。
文森特拉扯着爱德华的头发,他那么用力,使得爱德华不断后仰。他的脸从文森特的胸口离开了,暴露在夜风和月光中。
“你怎么敢说这种话?”
文森特的声音在夜里显得嘶哑,带着一股阴森的恨意。爱德华惶恐地看着他,“我……”他忽然意识到,他无法靠着眼泪和软弱使得这个年轻人心软了。
“……我很抱歉……”
爱德华无法与文森特对视,他闭上眼,艰难地说。
“抱歉?”
文森特发出一声短促的笑声,他的嗓音变得甜蜜又悠长,在爱德华的耳边响起,如同情话般低语。“您为什么要抱歉呢?因为您拒绝了我的求婚,还是因为您亲手将我抛弃?您撕碎了我的心,将它吞噬干净,如今却流着泪请求我的谅解?我该如何谅解您呢……毕竟我已经没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