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枪_作者:金陵十四钗(153)

2017-05-09 金陵十四钗

  近几年,民营电影公司异军突起,老影厂受体制所限,拍片跟不上时代审美,自媒运营又豁不出去,如今大多也是青huáng不接,深陷发展瓶颈。

  然而qíng怀是一个怪现象。老影厂这些年拍的片子没一部叫座,就跟久病在chuáng的老母亲一样,活着的时候遭人厌弃,一旦死了倒令人惦记了。当时的林思泉利用这两个字险些bī退劲敌骆优,而今老影厂也使出同样伎俩,令舆论矛头直指虞仲夜本人。哀权力摧毁理想,叹金钱谋杀qíng怀。

  对于眼下这些纷争,刑鸣深知自己斤两。他帮不了虞仲夜。

  撇下ròu体上的欢愉之后,他觉得骆优说得也没错,自己不过是虞台长chuáng上的小玩意儿罢了,他的理想在这个时代显得别扭、幼稚而空dòng,他的价值只在xingjiāo时才能体现。

  刑鸣盯着眼前这张数额巨大的支票,突发异想,倘若某天虞台长真的厌了,拿到这么大笔遣散费倒也不亏。

  爱qíng易变质,时间难倒回,只有钱这东西。

  甚好。

  半年试播期未满,节目组远不如《明珠连线》经费充足,为了最好的节目效果,刑鸣常常自解腰包。现在手头宽绰了,出手愈发大方,把小慈父母连同一众亲朋都伺候得相当满意。唯独他自己满意不起来。他突然与张宏飞失联了。

  打听之后才知道,就在他与虞仲夜在临水别墅缠绵的那几天,张宏飞接到岗位调动通知,由牛岭监狱调去qiáng戒所,还是跨省调动。

  事发突然,突然得有些蹊跷。

  刑鸣是从苏清华告诉自己父亲的遗言时才开始深入了解当年的案子。那个时候《经济日报》已经倒闭了,刑宏奋笔疾书、振臂高呼的年代互联网还没普及,所以他曾发表过的那些报道都不怎么好找,刑鸣在苏清华的帮助下费了极大的功夫才找齐所有,其中不少还得益于他自己也成了媒体人。人脉宽了,路子广了,事qíng也就好办了。

  刑鸣当时刚刚开始解剖死人,面对装满福尔马林的尸池与酱紫色的尸体,心不跳手不抖,既不兴奋也不畏惧,解剖台前毫无表qíng。

  但他读父亲那些报道,常常感到后背冷汗涔涔,甚至在某一瞬间会突然手心冰凉,热泪盈眶。

  他惊恐,也骄傲。

  市检察长吃空饷造冤案,城建局长撑腰qíng妇搞违法工程,国有煤矿集团董事长雇凶杀害举报人……桩桩件件都骇人听闻,多少条命也不够自己老爸折腾的。

  那些报道里提过的大人物里,有些早些年倒台了,有些近几日双规了,当然也有极少数混得相当可以,一路官运亨通。

  洪万良就是其中一个。也是那些大人物里至今最发达的一个。

  刑鸣本打算花一部分虞仲夜给自己的“零花钱”,用来收买张宏飞。钱通神,势压人,他过去无权无势,好歹现在有钱了。

  但跟人失联以后,他又突然想到回家去探望母亲——某种程度上说这是一个非常恶毒的念头,唐婉现在急需要钱。钱能使鬼推磨,钱或许也能使一个三缄其口的母亲对儿子吐露他父亲含冤入狱的真相。

  刑鸣把一沓钱扔在唐婉的面前。样子不太好看,像嫖客打发jì女。他直接了当地问,没想到唐婉一眼不看那些钱,也不看久未见面的亲生儿子,她慢条斯理地拢头发,又慢条斯理地摆弄花瓶里的香水百合。她的脸一半在阳光下,一半在yīn影中。

  刑鸣注意到唐婉剪了刘海还染了头发,一种偏棕的栗色,一下令她更年轻了。不像他母亲,倒像姊妹。

  唐婉说,向家那些烂事她不打算再掺和了,她已经跟向勇提出了离婚,一个教人跳舞时认识的老板一直对她很有意思,她本来嫌他说话聒噪过于热qíng,从没给过好脸,但如今一想这人还是人大代表,没准还能帮助刑鸣在媒体圈里发展。

  刑鸣处心积虑地想讹诈自己的母亲,没想到对方竟用这么避实就虚的一招轻松化解。

  “你一直不喜欢老向我知道。”唐婉终于抬头看了儿子一眼,目光殷殷,柔qíng似水,似乎想与儿子冰释前嫌。

  “向叔……挺好。”无所谓喜不喜欢,人家有亲生儿子。

  “我也不太喜欢,”唐婉叹了一口气说,“以后咱们娘俩就能好好的了。”

  “你、你这……你这个女人真是……无可救药了……”刑鸣结巴,一个以口齿犀利著称的主持人竟然结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