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枪_作者:金陵十四钗(42)

2017-05-09 金陵十四钗

  “我忘了,你是医学生。”虞仲夜低头看着刑鸣的眼睛,滚烫的qíngyù已冰冷,黏腻的体液已洗净,他们看上去就像最寻常不过的上司与下属、老师与学生,从头到脚陌生规整,由内而外循礼客气,“怎么想到投身新闻行业?”

  “我记得我在你的课上回答过,”刑鸣专心致志地自制医疗夹板,打算为虞仲夜固定前臂伤口,“这年头总有些人心怀新闻理想,难道弃医从文的还少吗?”

  虞仲夜看似不全信他的话:“既然有新闻理想,为何当初不直接选择新闻相关的专业。”

  刑鸣停下手头的活计,细细思考片刻,道:“我妈不喜欢。”

  “为什么。”

  “有句老话叫‘蔫巴人,咕咚心’,大约就是说我这样的人,”刑鸣重又低下头,耐心地以纱布将夹板固定,又一圈圈地缠绕包扎对方的伤臂,“也不为什么,我妈认为新闻记者是高危行业,就我这xing子早晚得被人宰了。”

  这话倒是不假,虞仲夜笑了:“你父亲呢。”

  刑鸣的手颤了一下,特别明显。

  虞仲夜又问:“不想说?”

  “也不是,过世很多年了,没什么好说的。”刑鸣自知逃不过虞仲夜的眼睛,于是反而抬起脸,大大方方望着他:“我不要盛域的冠名赞助。”

  手臂已被包扎妥当,虞仲夜看似乏了,微微一阖眼睛:“又闹什么。”

  “不想闹……”这一晚上状况迭出,折腾那么久天还没亮呢,刑鸣担心虞仲夜说自己不识抬举,赶忙又补一句,“其实我想要别的东西。”

  “哦?”虞仲夜睁开眼睛,露出感兴趣的表qíng,“今儿倒是难得主动开口,想要什么?”

  刑鸣本想要回巴结老林时送的那只làng琴表,但他实在参不破虞台长的喜怒、摸不透虞台长的好恶,以至于他不得不提心吊胆地盘算计较,计较着自己当下这点本与将来那点利,与其说他害怕开罪老林,不如说他害怕又回到那种一无所恃的状态里。

  有一句烂大街的歌词特别真理: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我想要一幅画。”刑鸣顿了顿,“万马齐喑,户外画展上看见的。”

  虞仲夜问他:“喜欢?”

  “喜欢。”刑鸣实话实说,把从父亲那儿得来的一些书画知识全用上了,“好久没见这么洒脱奔放的大写意了,算得上是当代国画中的翘楚。”

  “你看得懂?”

  “不敢说全懂,但那点不忿我好像能看明白。”

  “不忿?”

  “怀才不遇、自恃清高、世人皆醉我独醒……也可能是年轻稚气,胸怀家国天下,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吧。”

  “你知道这画的作者是谁?”虞仲夜笑了。

  “我不知道。”刑鸣摇头,他那会儿心猿意马,真的不知道。

  可他发现虞仲夜的目光竟变得有些奇怪,似挑剔似惊讶似怀疑,反正罕见的流露出了这么一丝qíng绪,虽细不可察,却真实存在。

  刑鸣坦然相视,直到虞仲夜的目光渐渐变化,复又归于平静无波。

  刑鸣起身告别,准备回自己的房间,没想到却听虞仲夜说:“今晚你留下来。”

  刑鸣其实也不敢在这个时候离开虞仲夜,盛域的廖总劣迹斑斑恶行满满,没准儿他前脚出门,后脚就被对方剁巴剁巴,扔海里喂鱼。

  “可我……没法躺下来。”刑鸣转过身,背上的伤口这会儿疼得更厉害了。

  “过来。”

  刑鸣听话地爬上chuáng,避开虞仲夜受伤的右臂,把自己投入他的怀里。他屁股朝天,没羞没臊地趴伏在一个男人身上,恰逢这个男人低下眼眸,于是两人便顺理成章地接了个吻,唇凉舌暖,你攻我让,说不上来的缠绵惬意。

  吻过之后,虞仲夜以受伤的右手轻轻抚过刑鸣伤痕累累的后背,另一只手则捏起他的下巴,说:“以后不准。”

  什么不准?不准什么?不准撒野,不准打人,还是不准背着他爬别人的chuáng?

  刑鸣悟不透这声“不准”到底含着几重意思,只点点头说,好。

  第25章

  第二天临近中午的时候,刑鸣自一片煌煌的阳光里睁开眼睛,便看见那幅《万马齐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