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运?向远抱着孩子,禁不住苦笑。孩子总是无辜的,他们降临到这个并不美丽的世界没有选择。有时看着那张皱巴巴的笑脸,还有他睡着了之后紧握的小手,向远总是会想,假如有一天,这孩子长大了,心中会不会有恨?然而他就这么措手不及的来到了她身边,这是向遥给她的最后的纪念,如果可以,向远愿意给孩子整个世界。
向远依旧要把很多的时间投入到工作中去,陪着孩子更多的那个人是叶昀。虽然家里请了专业的育婴人士,还有自称带大了很多个孩子的杨阿姨,但是叶昀在这个孩子身上倾注的心血比谁都多。他无微不至的守在这个孩子的身边,恨不得什么事都亲历亲为。小小的婴儿好像也知道谁对他好,所以仿佛跟叶昀特别亲。叶昀笨拙而生涩地把他抱在怀里时,他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显得特别安详,有时还会伸出稚嫩的小手,朝着叶昀咯咯地笑。只有当叶昀微笑地看着孩子的时候,向远才觉得他的心是安放着的,他在这个新的生命面前一点点地找到了救赎。
闲下来的时候,向远甚至会陪着叶昀在huáng昏的时候,抱着孩子一起在附近散步。她们一家深居简出,平时车进车出,所以两人走在旧式的林荫道上,认得他们的人并不多。
孩子满月之后比原来好看了一些,本来嘛,向遥和滕俊都是漂亮的年轻人,这样一对男女的后代又能难看到哪里去?向远抱着他,偶尔也会有不认识的妇女和老人走上来逗逗孩子,当别人夸赞着孩子可爱又漂亮时,向远和叶昀心底都是油然而生的喜悦。有一次,一个中年大姐摸着那张粉红的小脸,连声说:“你们夫妻俩真有福气,孩子长大以后一定像爸爸那样标致。”
言者无心,听者心中却难免有意,向远和叶昀对视了一眼,彼此目光中都难免有些尴尬,他们都以为对方会开口辩解,但是谁都没有出声。那位大姐走后,叶昀把孩子从向远的手里接了过来,单手抱在怀里,另一只手则悄悄地把向远的手抓在手心。向远没有说话,却看着叶昀笑了。
是啊,何必解释呢?余生就是他们共同的孩子。
从那刻开始,叶昀的兴致就明显的高了起来。他故意地走到向远的面前,把脸和孩子贴近,煞有其事地问:“向远你说我和孩子哪一个更好看?”
向远说:“我记得你最恨别人说你好看,我可不想惹麻烦。”
叶昀有些不好意思,“别人不能说,但是我想听你说。”
这是滕俊那件事之后,叶昀第一次真正地开心了起来。向远的心也被夕阳的艳红映得暖暖的,她扑哧一笑,“谁都没有你好看。”
两个月后,就是叶骞泽失踪的五周年,也是一个涨cháo的日子,向远和叶昀一道驱车到了海边,怀里抱着的,是从六榕寺取出的叶灵的骨灰。
向远站在湿漉漉的礁石上,看着比海更灰的天。白色的làng一道一道的扑过来,她觉得自己活着就像站在这làng里,总想爬到làng尖,可是就算好风凭借力,打到岩石上,还不是碎成无数的水沫。想起来,倒不如石沉大海那般安静。
她抓起起一把叶灵的骨灰,撒向大海。假如这海水永不枯竭,日月永在,那么cháo涨cháo落,叶灵和叶骞泽的这一辈子就这样吧,尘归尘,土归土,爱和恨都随今天的cháo水走,山月的清辉永远在记忆里,是再也回不去了。
向远对着无尽的虚空,在心里默默的说,叶灵,你是对了,没到死的那一天,谁都不敢说得到。现在你得到了,他活着的时候不敢回答你的那句话,可这一生除了自己,他最爱的还是你。
叶昀站在不远处,把白色的花扯碎了,也抛进海水。他在祭奠逝去的那些人,也祭奠自己死去的昨天,当水渐渐漫到了足下,他小心翼翼的跳到向远的身边。
“他们都走了,我们回去吧。”
返回的路上,叶昀在副驾驶座不停的玩着自己的手机。向远无意中看到他的屏保,是余生的一张照片,他是真的爱这个孩子。
叶昀发现了他的注视,笑着说:“你有没有觉得这孩子笑起来像我?”
“是吗?”向远忍俊不禁,一丁点大的孩子,谁看得出像不像。
叶昀似乎对她这两个字的敷衍相当不满意,认真地说:“今天早上杨阿姨抱着孩子在院子里看我打球,有一个女人从门口经过,还问这是不是我的小孩。你看,别人都这么说,证明真的有点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