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没见过许林乐那么生气。他在我眼里一直是脾气很好的男生天天都是晴空万里阳光灿烂的,虽然嘴贱,虽然欠扁,虽然吊儿郎当常常被我蹉跎,可是他从来没有对我发过那么大的脾气。从来没有。
许林乐以前一直是那种他扬扬眉毛我就知道他又要动什么坏脑筋的人,他就像装在玻璃瓶子里的人一样,非常简单透明。可是自从卫衫嘉出现后,我觉得我开始不懂许林乐了。我不懂他为什么生气不懂他为什么讨厌卫衫嘉不懂他为什么不喜欢我和卫衫嘉在一起。
我相信许林乐比我更会看人,比我更明白卫衫嘉并不如外界传的那么坏。
那时候刚好我看了些悲chūn伤秋的青chūn小说,积累了一些青chūn期少女的愁绪。当时我特别哀伤的看着许林乐说:“难道,这就素,成长滴阵痛吗?”
我说的铿锵有力,还做革命烈士就义状,可许林乐一巴掌拍下来差点把我打趴下。他说:“骆撩撩,你是不是脑子被树叶敲坏了?”
我当时眨巴眨巴眼睛特别纯qíng的望着许林乐,许林乐也望着我,然后我们一起笑起来。
许林乐那句“你是不是脑子被树叶敲坏了”的名言其实是有典故的。初中的时候,一到秋天,学校里的那条林荫道两边的梧桐树就不停的掉叶子。每当我们从树下走过的时候,总有那么几片叶子飘落下来,掉到我们的身上。有一次,有一片巨大的梧桐树叶掉到顾白脑袋上,还发出非常清脆的“叭”的声音。当时许林乐就非常贱的跑过去拉着顾白的袖子摇啊摇的,学我们班一个说话特做作的女生问:“小白白小白白,你疼吗?你的脑子有没有被树叶砸伤呀?会不会脑震dàng呀?”把我和顾白活活笑趴下了。后来有一段时间,我们三个之间特别流行在对方作出弱智或者脑残行为时,故作天真的问“你是不是脑子被树叶敲坏了呀”。
一转眼,时光就跑出那么远了。
以前朝夕相处的顾白,我已经有整整三个月没有看见他了。没有电话,没有信件,偶尔在网上碰到,gān巴巴的几句问候。我都不知道他过的好不好,住宿的生活习惯不习惯,省中学校食堂的饭菜有没有比我们市中食堂的饭菜做的好吃。
我没有告诉任何人,事实上我也没有什么人可以告诉——我很想顾白。很想很想很想,从他走的第一天起就开始想了。
现在想来也许那些想念和我所以为的喜欢是没有什么太大关系的,只是因为我习惯了顾白的存在,习惯他一直陪伴在我身边和我一起长大。忽然在这个时光的拐角,他离开了,我和他分隔在两个距离遥远的时空,一时间我很不习惯。
许林乐在某一程度上代替着曾经顾白在我生活中的位置,可是许林乐毕竟不是顾白,他没有住在我的隔壁,没有办法让我随叫随到,他也没有参与我过去十几年所有的生命,那种存在即安心的感觉,那时候的许林乐,还没有办法给我。
有一天的午后,我写作业写到一半的时候忽然觉得胸口闷的很难受,忽然想要立刻看一看顾白,想要见到他。
我没有告诉任何人,逃课,一个人坐了两个多小时的公车去顾白的学校。
我第一次去那座陌生的大城市,在那里差点迷路,兜兜转转了很久才坐对了正确方向的公车,找到了那所全省最著名的中学。
那次我没有见到顾白,或者说我并没有试图找过顾白。当顾白近的就在眼前的时候,我反而不敢见他了。我不知道见面的时候说什么,我不知道如果他问我为什么去省中时我该怎么回答。也许一句“因为我想你啊”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朋友也会想念啊。可是因为我心中有鬼,因为我喜欢的自卑怯懦又绝望,所以这样的话,我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可是我又不愿随便编个理由骗顾白,也怕自己露出马脚,所以gān脆不要见。
那时候的骆撩撩,卑微到只要看一看喜欢人念书的校园,逛一逛他跑步的cao场,摸一摸他投篮的篮筐架,呼吸一下他每天呼吸的空气就觉得满足了。
那时候的骆撩撩有多么傻呢?傻的让现在的骆撩撩唏嘘,让现在的骆撩撩心疼,让现在的骆撩撩感动,让现在的骆撩撩忍不住落泪。
回到自己住的小城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暗了,我全身上下只有七毛钱,连坐公车的钱都不够,我只好走回家。
我走的是单行道,所有的人都和我背道而驰,只有我一个人沿着路边,从一盏路灯走向下一盏路灯。温暖的橘huáng色洒了我一身,可是我还是觉得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