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有些这样或那样的传闻,也就不足为奇了。
高一那年的冬天,快要过年的时候,卫杉嘉和他的爸爸狠狠吵了一架,从家里跑出来。那一阵子我爸爸刚好出差,要到年三十才能回来,他就暂时到我家躲了几天。
那几天,我们所生活的这个南方小城下了一场几十年不遇的大雪,整个世界都是白的,银装素裹。卫杉嘉喜欢每天清晨在阳台站一会儿。他说看着外面白茫茫的一片,心里会觉得特别宁静。
有一天晚上停电,没有暖气不能开空调不能看电视不能上网,房间里冷极了。我和卫杉嘉裹着大被子缩在客厅的沙发上,围着茶几上两三支半截的蜡烛头说话。
我一直觉得黑暗是特别容易让人觉得放松的环境,夜晚的时候,人容易变得感xing,戒备心低下,很多平日说不出口不愿说的事qíng都能很自然的流露出来。我所知道的一些秘密,很多都是来自夜幕下的谈话。
关于卫杉嘉的身世,我也是在那天晚上有了一个清晰的轮廓。
卫杉嘉一直觉得自己长得很恶心是有原因的。
就如我前面所知,卫杉嘉的爸爸有钱,但是丑,而卫杉嘉的妈妈,照卫杉嘉的说法是“非常普通”。就和小城里随处可见的妈妈一样,非常普通,从外貌上来说,并没有什么出色之处。如果卫杉嘉长得普通一些,也许也没什么了,可是他从小就在同龄人显得特别打眼。
有一些人是小时候漂亮,长大了光芒就散尽了;有些人是小时候普通,长大了,懂得打扮之后,在服饰和化妆之下变得耀眼,而卫杉嘉是那种从小到大都特别漂亮的人——完全异于他父母的漂亮。
也许眉眼之间还有些妈妈的影子,可是和他的爸爸却完全就是南辕北辙的两种长相。而在他妈妈嫁给他爸爸之前,小城里一直就流传着很多流言。流传度最高的一个是,卫杉嘉的妈妈在嫁给他爸爸之前就怀了孩子,是同城的一个高gān子弟。对方相比卫杉嘉的爸爸而言,算是高大英俊,而卫杉嘉又确实是不足月就出生的,似乎又加深了几分流言的可信度,所以有一段时间,传的特别凶。
可是卫杉嘉的爸爸似乎从来没有把这样的流言放在心上,还是一样的对卫杉嘉对卫杉嘉的妈妈非常好。
卫杉嘉自小就内向不爱说话,那些流言在他心里渐渐长成一颗有毒的果子。他有时照镜子,qiáng迫自己看镜子里的自己看的久了,会有恶心的生理反应——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不忠贞的结果。
卫杉嘉的妈妈家族一直有jīng神病史。在卫杉嘉七岁的时候,他妈妈的jīng神就变得不太好了,常常会不认得家里人,说话颠三倒四的。
有一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卫杉嘉的妈妈就从家里消失了。卫杉嘉的爸爸急得派人到处寻找。直到三天后,护城河里浮上来一具女尸,卫杉嘉的爸爸才放弃寻找。
那具女尸,就是卫杉嘉的妈妈。
我以为故事说完了,伸出手轻轻揽住卫杉嘉的肩。卫杉嘉一直把自己蜷成一团,低着头,这时候忽然抬起头来,侧脸看着我,脸上露出一个非常奇怪诡异的笑容。
他的嘴角是在笑的,可是眼睛却好像在哭一样,浑身散发出一种让人胸闷的咸湿的气味。看着卫杉嘉的眼睛,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好像走入到他的世界里去。
那是一座黑暗的,荆棘丛生的森林。到处是尖利的刺和呛人的雾气,眼睛生疼。卫杉嘉就站在荆棘深处绝望的微笑,而我则不甘心的拼命挣扎,拨开利刺,往外面走,想要走出荆棘森林。可是当我真的走出来,周围的荆棘在一瞬间全部消失的时候,周围变得一片空旷,除了黑暗和雾气什么都没有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又陷入了另外一个困境。
空旷。空dòng。寒冷。孤独。
我回过头,看到年少的小卫杉嘉仍是站在原地,他仍在微笑,可是右眼却流下一滴血色的泪水。
卫杉嘉说:“你以为,故事讲完了吗?呵……故事,还jīng彩着呢。”
“有一个秘密,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告诉过别人,我一直把它藏在心里。现在我想要把它告诉你,我觉得我快要承受不住了。骆撩撩,你可以拒绝,因为这个秘密一点也不美好。它充满毒液,散发着恶臭,可能会成为你的负担。你还要听吗?”
我靠近一点卫杉嘉,我说:“我要听,卫杉嘉我要听。我想要更走进你一点,知道多一点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