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卫衫嘉不说话,微蹙着眉头,神qíng严肃。卫衫嘉脸上嘻笑的神色也终于渐渐散去,露出淡漠又平静的神qíng来。他说那个他搭肩膀的女生只是一个玩的比较好的兄弟的妹妹,他对她并没有什么特别,如此而已。
而除此之外,卫衫嘉就什么也不说了。他不说话。一直一直的不说话,空气安静极了,我甚至能听到风穿过林稍的声音,脚边昆虫鸣叫的声音,云朵轻轻的飘过我们头顶的天空的声音,可是,就是听不到,卫衫嘉心里的声音。
我不相信卫衫嘉对夏筱左没有感觉,可是为什么就是不接受她呢?
卫衫嘉把我拉到他身边的长椅上坐下,右手放在我的肩头,搭着我,然后轻轻的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像一个小小的脆弱的孩子。
就这样默默的坐了很久,他忽然轻轻说:“撩撩你不觉得吗?朋友比qíng人长久,友qíng比爱qíng动人。”
听着卫衫嘉温软而脉脉的声音,我的整颗心都软下来。我想起那个寒冷的停电的冬天晚上,那个缩在被子里像粽子一样的美少年卫衫嘉,那次压抑的哭泣……
我想也许就像我一直在意自己脸上的丑陋胎记一样,卫衫嘉心里也一定有一个解不开的结,一些黑暗的yīn影,一些说不出来难以介怀的东西。
除了他自己,谁都没有办法。除了等时间慢慢冲走洗刷掉他心里黑色的那一部分之外,我们这些朋友,无能为力。
这个认知让我多么的沮丧和悲伤。所谓朋友,原来能做的事qíng那么那么的少。
那次崩溃的哭泣之后,夏筱左隔了很久才又重新出现在我们前面。她把一头齐肩的长发都给剪掉了,留了一个齐刘海的妹妹头,非常青chūn可爱。刘海刚刚落在她眼睛上面一点,薄薄的碎碎的一层,更显她一双大眼睛的灵动妩媚。
夏筱左还是喳喳呼呼风风火火的模样,跟她在一起的时候你永远不会觉得闷。她和我们解释为什么这么久都没有来看我们,还换了一个新发型——原来是有导演去他们学校挑一个新剧的演员,挑中了夏筱左。前一阵子她去参加试镜和培训。虽然还不知道最后结果怎么样,但是看夏筱左自信满满的样子,应该十拿九稳吧。
许林乐笑说:“你这个造型,导演不会是想让你演刘胡兰吧?”
妹妹头粗看确实有点像历史课本上英勇就义的刘胡兰照片上的样子,所以笑翻了深有同感的一帮人。连一直在旁边沉默的喝水的卫衫嘉都一口笑喷了出来。
拍戏。做演员。做大明星。娱乐圈。——这些名词对当时只有十七岁的我们来说是多么的光鲜又遥远的风景,它们代表了另外一个成人的世界,像华丽的海市蜃楼一样,完全没有办法和我们简单枯燥的学生生活联系在一起。
我们在夏筱左兴奋的声音里雀跃于它可能带来的巨大改变和荣耀,却忘记了初出茅庐的我们都还太过青涩,怎么都不是那些在那个圈子里跌爬滚打了几年甚至几十年的大人们的对手。运气背一些,稍一疏忽就能狠狠跌个大跟头,再也起不来。
可是那时还未曾见过太多卑劣的人,还一直只顾悲伤着自己的悲伤的十七岁的我们来说,谁会想的那么远呢?
夏筱左隔着我和许林乐,笑笑的问卫衫嘉:“如果我变成了大明星,你会不会爱我一点呢?”
在不熟悉她的旁人听来,那不过是一个大胆开朗女孩的玩笑话,可是我知道,夏筱左是极其认真的,怀着一颗忐忑的心在问卫衫嘉的。
卫衫嘉看她一眼,低下头去玩手里的原子笔,漫不经心的说:“会啊……如果有一天,你能变成张曼玉那样的话。……不过那不可能,你脸太大了……”
“喂,你怎么说这种话?”我用力打一下卫衫嘉,瞪他,“你怎么能说这种话?太毒舌了吧。”
卫衫嘉挑起眉毛来看我,说:“你又不是第一天才认识我?”
气氛变得有点僵。每次只要夏筱左在,卫衫嘉就会变得非常奇怪,像个浑身长满刺的刺猬,好像不狠狠伤害夏筱左,那她就有虚此行一样。但是从另外一个角度说,其实,这应该是注意的另外一种方式吧?
夏筱左倒像个没事人一样,反过来安慰我说:“撩撩,这没有什么。”
“有希望好过没希望,失望好过绝望,你说是不是?”这是那天我们分手的时候,在KTV的门口,夏筱左和我说的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