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锦年_作者:微酸袅袅(70)

2017-05-09 微酸袅袅

  许林乐说,顾白是被省中劝退的,没有办法才转的学。因为他成绩好,我们学校为了提高升学率的百分点,所以收了他。顾白退学的原因并不是很清楚,各种传闻都有,但其中传的最广的,说是和林素有关。

  因为顾白被劝退的三天之后,林素也休了学。

  顾白其实已经转过来有一个多星期了,可是他既没有联系我也没有联系许林乐。据他们班的人说,这一个星期里,他甚至除了上课回答问题之外,没有和班里的任何一个人说过话。他永远都穿着白色T恤坐在教室后面那张另外加的位置里,不是听着耳机低头做习题,就是跑到没有人的天台上一个人坐那里发呆。

  除了面无表qíng这种表qíng之外,这一个星期来,顾白没有露出过其他表qíng。他在陌生的环境里长成了一棵沉默yīn沉的树,枝叶森森荆棘丛生,不让任何人靠近。

  我问许林乐,顾白是因为什么原因被劝退的呢?

  从小到大顾白都是所有学生里最让老师放心的那个,如果有一百条路在他面前,他一定能准确的选出最平稳的那条,然后坚定不移的走下去。他喜欢安定,喜欢有秩序,喜欢一帆风顺,照理,他是绝不可能会惹出什么麻烦以致要被学校劝退的。

  许林乐看着我,轻轻叹了口气说:“那事qíng,和林素有关。”

  直到夜自修快开始的时候,我才在实验楼的楼顶角落里找到顾白。他居然靠着身后的栏杆睡着了,左耳戴着耳机,右耳的耳机已经掉下来,搭拉在胸前。暮色中微凉的风轻轻chuī过他的发稍。我轻轻的在他身边坐下,把那个右耳机放到自己的耳朵——原来顾白在听爱薇儿旧专辑里的那首《SKATEBOY》。

  我就那样和顾白分享着一个耳机,呆呆的坐在他身边看他熟睡的模样。

  无论过了多少年,无论发生了多少事,无论我们之间的关系是变的亲密还是疏远,当我静静的望着顾白的时候,我总觉得我的目光轻易就能够穿越厚重的时光,一下子就回到我们最初时天真无邪的模样。

  小小的顾白gān净纯白,聪明善良。小小的骆撩撩笑的丑丑的站在他的身后,身上有灿烂的yīn郁,隐秘收藏的自卑,和小小的但是坚不可摧的执扭和坚持。

  我曾经那么痛恨自己的童年,痛恨那段充满身体和心理双重疼痛的生命,痛恨为什么其他小朋友都有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疼爱的时候,我永远都只有我自己。我不明白为什么幼儿园里只有顾白肯伸出手轻轻拉住我和我一起玩,我不明白为什么那些不认识的小孩要向我丢石头,我不明白为什么我总要那么可怜,像路边被人丢弃的小狗小猫一样——明明我也有家呀,明明我也有爸爸呀。

  可是现在,当我走出童年很久之后,当我变成一个开始有力量保护自己的人的时候,当我不再对那些生活的不公平耿耿于怀的时候,当我身边的人也开始渐渐长大,愿意放注意力在我还不算太糟糕的灵魂而非脸上的褐色胎记时,我却忽然又怀念起那段时光来。

  因为在那时候,虽然骆撩撩是不开心的,可是顾白是开心的,林素是开心的,夏筱左是开心的……还有很多很多人都是开心的。他们的童年阳光明媚,笑容纯真不含杂质。

  可是现在呢。骆撩撩自己没有以前那么可怜了,可是顾白的笑容没有了,夏筱左消失了,卫衫嘉离开了,林素下落不明。我看着我周围的人一个一个遇到不开心的事qíng,我比我自己遇到不开心的事还要难过。

  我总觉得我的朋友,他们都是这个世界上最该得到幸福和快乐的人——至少比我要该得到,并且比我需要。因为我已经习惯了生活的小伎俩,我不怕伤害,我是无敌的小女超人,即使被伤的体无完肤,也可以像踩不死的杂糙一样重头再来。

  可是,我怕我的朋友们,他们不是这样。

  所以我宁肯所有那些不好的事qíng都发生在我一个人身上。

  我不知道顾白是什么时候醒过来的,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睁开眼睛看到我的。我只知道我胡思乱想着,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我的脸离他的脸很近,我的手指沉没在他的头发里,摆出梳理的姿势。

  我知道,这样的动作,很暧昧。

  我和顾白不是没有过亲密的动作。很长时间以来,我们都像没有xing别的好朋友一样,相亲相爱。我们曾在走山路的时候拉过手,我们曾在分别的楼道灯下深深的拥抱,我们曾在沮丧的时候拍拍对方的脸说加油,我们曾在喝高的时候头挨头的凑在一起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