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林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微微俯下身细看我的脸,然后眯着眼睛笑的像只小狗一样的说:“你丑的很有风格啊,gān嘛多此一举?没听说吗,凡身上有图腾的人,都是命格不凡的。”
“许林乐,我要把脸上的胎记去掉。”
“还有个说法说,胎记是上帝的吻痕,是天使在你出生之前给你做的记号。有一天,当你和你的父母失散了,当你和你的恋人离别了,无论过了多久,你们把彼此的模样遗忘了多久,他们也一下子可以把你从人群里认出来。这个说法多美好呀。”
“许林乐,我要把脸上的胎记去掉。”
许林乐渐渐收了嘻笑的神色,他沉默的看了我一会儿,然后看着我的眼睛问:“骆撩撩,你是认真的吗?”
我用力点了点头,甚至因为点头的时候用力太猛,眼泪都被甩了下来。我带着哭腔的对许林乐说:“许林乐,我要把脸上的胎记去掉!”
许林乐手指轻柔的,一点一点的把我脸上的眼泪擦掉。他说:“好,我给你凑钱。”
那个周末,许林乐陪我坐在我们那座小城最大的医院的长椅上,等着护士叫我的名字。
我不说话,许林乐也不说话。我们坐在长椅的两端,看阳光透过高处的玻璃在地上画出的光斑。长长的走廊尽头因为没有采光的玻璃窗而显得格外yīn暗,像是人生的甬道,谁也看不清未来的眉目。空气里有淡淡的苏打水的气味,它和悲伤的气味非常接近。
我不喜欢医院,一直都不喜欢。所以除非病的不轻,不然我轻易不说,也赖着不愿上医院。我讨厌医院冷冰冰的白墙绿地砖,我讨厌蒙着脸的医生护士用那种冷漠的眼睛望着我,我讨厌医院里小孩子呼天抢地的哭泣声,我讨厌那些每天每天都在上演的生离死别让人习惯到麻木——可是这一次,我却自己选择走进医院,躺在手术台上。
在上麻药的时候我闭上眼睛,好像又有眼泪流了下来,但是它沉默的滑过我的眼角就没入了鬓角里,迅速的没有任何人发现。
我告诉自己说,我要和过去的骆撩撩告别。我要和她告别。
——可是这样的告别,原来比我想象的要缓慢和艰难一些。
做完激光我满怀希望的去照镜子,可是镜子里的骆撩撩依然像一个长斑的苹果,丑的让人沮丧。
许林乐说大概还要过一两个星期,等色素自己脱落了才能慢慢看到效果。而且也不是一次就能彻底把所有印子都去掉,之后还要来医院像这样做几次激光呢。
我想这大概就像丑小鸭蜕变成白天鹅的过程一样吧,需要一段时间来慢慢积累美丽。
我捂住脸上那块微微灼热的皮肤,我看着镜子里的骆撩撩发亮的眼睛忽然想起很久之前的某一天晚上,我在夜空下对顾白说的那段话:“有一天,有一天我骆撩撩眼睛会变大变凹,鼻子会变挺变高,皮肤会白变好,胸部会变大屁股会变翘腿会变长,留一头海藻一样的长卷发,穿露肩的华丽衣裙,在人群里变成让人惊艳的女人……”
一定,一定会有这样一天吧。
当林素再一次出现在我眼前的时候,我脸上的胎记已经浅了很多。它不再像一朵丑陋又嚣张的褐色大丽花盛开在我的脸颊上,吞噬我所有自信和笑容,而是浅的像一块淡淡的牛奶咖啡渍,又像是一湾浅浅的时光的痕迹。
很多人都说我变漂亮了——除了,顾白。他似乎根本就没有发现我的改变,这真是让我沮丧。
林素是在那年圣诞节晚上出现的。下了夜自修之后,穿的像个球一样的我在校门口买了一个热气腾腾的烤红薯捧在手里,然后有一个人忽然冲过来抱住了我。
我吓的睁大眼睛,一抬头看到林素亮闪闪的笑容,忽然就怔住了。
“林素……林素!”我大叫着丢掉红薯,也用力抱住了她,像个傻子一样“啊啊啊啊”叫个不停。
那天晚上林素拉着我的手,在平安夜的街头,在手牵手的qíng侣中间快乐的穿梭。原本我说要等顾白一起回家的,可是林素说她暂时还不想见其他人,然后就拉着我往和回家方向相反的方向走。我只好跟着她。
我有太久没有见到林素了,我看到她的时候心里好像烟火一瞬间绽放一样,什么欢乐烦恼都抛到脑后,所有的注意力都只被眼前的景物所深深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