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号,小北和梅先生来看我。
我和小北坐在客厅里聊天,肖就把手提电脑搬到了书房里,他还是很忙。
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肖欢突然从书房门口探出头,吓了我一跳,从没有见过他做这么可爱的动作。
他自己好像也觉得不好意思,尴尬地笑了笑,对着小北招手,“小北,麻烦你过来一下,我有点事想请教!”
小北一呆,自从上次离开我家后,小北就不肯理肖欢,不论是电话,还是大家在一起吃饭,她都不肯理他,肖的脾气也倔,碰了钉子,就是不肯道歉,他们两这样杠了好久,弄得我和梅先生又好气又好笑。有时候觉得他们挺像的。
小北瞧了瞧他,估计是闹了这么久气也消了,于是慢吞吞地站起来,走进了书房。
碰一声,门关上了。
我和梅先生糊里糊涂。
不知过了多久,里面传出来好大声的笑,笑得得意,笑得张狂,是小北的笑。然后,小北开门出来。我看见她美丽的眼睛里还有泪水,笑出来的。
她走过来,拉起梅先生,说,“走,走,咱们回去!”
我赶紧站起来,“不留下来吃晚饭吗?”
小北托着肚子靠着梅先生说,“不吃了,笑饱了,你快进去看一下你老公吧!”说着,就拉着梅先生离开。
我站在客厅里,朝书房瞄了好几眼,实在想不出怎么回事。没一会,肖自己出来了,黑着一张脸,往沙发上一坐,“那个臭女人!”
“怎么了,你们说了什么?”
“……”肖欢没说话,脸上像有些挂不住。
“你不想说,就算了!”我坐到他身边,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
“我……”肖伸出一只手搂住我,说,“我问她,曾经有没有不让老梅碰!”
“啊?”
“她说有!我问她,什么时候?她说,每个月的那几天!我问她,除此之外呢?她说,也有,我问她,什么时候?她说,刚怀孕的时候。我咬咬牙,又问,那除了那几天,还有刚怀孕的时候呢?她从上往下看我一眼,说,有!我赶紧问,什么时候!她拍拍肚子说,老公不行的时候!”
说到这他深深吸了口气,我看到他的喉结上下鼓动,他继续说,“女人怎么这么小气,明知道我在问什么,非要东扯西拉。”说着,拿起桌子上的茶一口喝下。
我看着他,“那你想问什么?”
“……”他的眼睛没有看我。
“肖!”我叫他。
他把头低下,我看见他的肩窝,轻轻地发抖。
许久,他问,“思盈,为什么,不让我碰你!”
我想很多人都会有这样的体会,就是在想说什么的时候,突然开不了口。或许是因为一两句话难以表达,或许是因为看着对方的脸,反而更加感受到现实的真切,觉得说什么都已经不再重要了。
好比我和他,我本来想告诉他——
如果我有一个健康美丽的身体,我真的很愿意给你带来快乐,可是我已经枯萎了,即将坠落。如果你的心里只有我这一个女人,我就能够问心无愧地与你纠缠,可是我不是唯一的,你拥有太多。
我不知道是否有人能了解,当生命接近尾声的时候,人会越来越纯洁,肮脏的外壳会渐渐剥落,留下的,将要离去的,会是一个纯粹的灵魂,如同来时,婴儿般天真。
我本来想对他说,我的肖,在我即将死去的日子里,没有爱的缠绵,将是一种玷污。
可我看着他苦恼不解的眼神,什么也说不了。我知道,他在想,拥抱你,让你温暖,是为了爱惜你。
我知道,所以,我什么也没说。
CHAPTER 3 落叶
9月下旬,天气有些奇怪,忽冷忽热。不过大街上,已经开始有一些梧桐树叶飘落,我想在这样的时节,应是很少人会注意到。而我坐在肖欢的车里,就爱看它们飘落时的样子。
肖欢走到哪都带着我,我很少去医生那里做复诊,也不打算接受勉qiáng的化疗,我想在最自然的qíng况下分别,而他也能理解我的想法,所以我做什么决定,他都会默许。
肖欢是个坚qiáng的男人,和他在一起,我总会莫名地有了勇气。
这样一天一天的过,我也越来越习惯自己的虚弱,不时出现的失聪,视力模糊,偏瘫,嗜睡以及昏迷,我都不再觉得可怕,因为每次回神后,我已在他的怀里。